何青云那句“问题不在于人,而在于法”,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注入了皇帝赵远山那早已被“吏治”二字搅得有些混沌的脑海。
“制度?”他细细地品味着这两个字,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探究的光,“青云,你且仔细说来。”
“陛下,”何青云也不怯场,她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空白的宣纸,蘸了蘸墨,一边说,一边在纸上飞快地勾勒着一个清晰的框架图,“我大周的官员选拔,主要依靠科举。此法虽能网罗天下英才,却也有其弊端。”
“其一,十年寒窗,一朝及第,许多学子在入仕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或许能引经据典,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却对民生疾苦,对田间地头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这便是方知行先生所言的‘不通庶务’。”
“其二,官员的升迁贬谪,往往只取决于上官的一纸考评。这便导致了,许多官员为了仕途,想的不是如何为民办事,而是如何钻营逢迎,如何讨好上官。便如那钱有德之流,只要抱紧了京中权贵的大腿,便可高枕无忧,肆意妄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俸禄。”何青云的笔尖,在纸上重重一点,“我朝官员的俸禄,看似优渥,实则,对于一个需要养家糊口,需要迎来送往,需要打点上下的官员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清廉如方知行先生者,便只能落得个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的下场。而那些心志不坚者,面对那唾手可得的灰色之财,又有几人,能真正地守住本心?”
她这番话,一针见血,直指大周官场三大痼疾。
说得一旁的陆远征将军是连连点头,也说得皇帝赵远山,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何青云说的,都是事实。可这,也是历朝历代,都未能解决的千古难题。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沉声问道。
“臣妇以为,当从三处着手,立新法,开新政。”何青云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其一,改科举,设‘实习吏’之制。”
“凡通过科举,取得功名之学子,不得立刻授官。需先入我‘汉寿良品’商会,或前往北阳、夷州等地,担任为期一年的‘实习吏’。”
“在这一年里,他们要做的,不是吟诗作对,而是跟着我们的农官,下到田间地头,学习如何辨认五谷,如何科学种植;跟着我们的工坊管事,学习如何管理账目,如何调配物资;甚至要跟着我们的船队,去见一见那四海之外的广阔天地。”
“一年之后,再根据他们各自的实习考绩,和他们的个人专长,量才授职。善农者,入户部;善工者,入工部;有商才者,便入我通商司。如此,方能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其二,立‘监察御史’巡回之法。”
“效仿前朝,重设监察司,独立于六部之外,只对陛下一人负责。其下御史,不定品级,不定任期,不定巡察之地。他们手持陛下亲赐的‘尚方宝剑’,微服简行,巡行天下。既可查贪官污吏,亦可访民间疾苦,更可举荐地方贤才。所到之处,如朕亲临。”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高薪养廉,严法惩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