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见秦安感兴趣,稍显惊讶。
他常年在诛邪司附近开摊子,对诛邪司的诸多等级有所了解。
秦爷腰间挂着银牌,身份堪称显赫。
不说别的,就这一块银牌拿到城内家族中去,众多家族怕是话都不敢说上一句。
这种显赫如山的身份,为何不知叶冷霜情况?
虽然惊讶,但秦爷都开口发问了,老板没有思索便说了出来。
“叶大人原本是叶家独女,叶家在凌州也是大家族,可惜却遭逢劫难。”
“据说叶家老爷早年间抓了只鸡妖,鸡妖所生之蛋对修士有极大滋补,于是便将鸡妖圈养。”
“每日以大量血肉喂养,叶老爷实力大增,可某一日鸡妖脱困,杀了叶家上百口人,就连叶老爷也身死当场。”
“诛邪司死了好几位大人,方才剿灭了鸡妖。”
说到这里,老板带着些许回忆之色。
当初事情太大,知道的人不少,是以他说的这些本就不是秘密。
秦安闻言,将前因后果串联之后,已然明白所有缘由。
怪不得那两名银州尉如此作态,皆是有原因的。
叶冷霜从内务司转为外务司,甚至一路拼杀至银州尉,其原因便是赎罪。
但无论如何,当年之事太过血腥,总会有人不能忘记。
秦安将银钱放在桌上,掉头去往诛邪司。
时间差不多了,他要去把李正的旧部全数收拢。
至于叶冷霜的事情,全当个故事。
不然还能怎样?
替她报怨不公,或者如何如何?
二人只是始于任务,并不熟悉。
又不是话本中的主角,秦安可不想管这些琐碎之事。
况且叶冷霜……自有她的路要走,何必干涉。
不多时,秦安的身影消失在街道。
街道仍然喧闹,茶米油盐间自有一番风味。
……
叶冷霜挎着竹篮,走出诛邪司,来到一处无人山头。
山头不高,草地稀疏。
时不时有飞鸟路过,但都不曾停留。
山中并无道路,但对于叶冷霜来说倒不是问题。
步入山路时,叶冷霜始终保持冷淡如冰的神色,似常年化不开的冰山。
直到步入山中腰后,叶冷霜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前方不远处,山风呜咽着掠过荒草丛生的坟茔。
青灰色的石碑歪斜地插在泥土里,像一排排被遗忘的记忆。
微风吹过,惊起几只乌鸦,黑羽掠过残破的坟头。
叶冷霜将眼前之物尽数收入眼底,漠然走到最东边的分头,缓缓放下竹篮。
最东边坟头带着潮湿的土腥气。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碑上未干的雨水,再度抬起头时,已然泪流如注。
“大哥,小妹过来看你。”
叶冷霜将黄纸点燃,又插上香烛:“小妹如今一切安好,大哥切勿挂念。”
“爹当日所做,害得叶家满门尽数化为烟尘,唯有小妹身处诛邪司逃过一劫。”
“可小妹心中苦楚,若当日是大哥在诛邪司,让小妹死了才好。”
“小妹如今已经升至银州尉,期间经历血腥众多,替叶家赎罪,也替爹赎罪。”
“但小妹心中痛苦……”
此刻,叶冷霜褪去冰冷伪装,身上散发柔弱气质,细细述说起来。
说了一阵后,叶冷霜将眼角泪水抹去,又一一去往其他孤坟上香烧纸。
这些都是死于鸡妖作乱的时刻,也全都是些无辜之人。
唯有叶家的老爷,才是当初的罪人。
但叶冷霜以一介女子之身,一直背负骂名,只为替叶家赎罪。
就算在外如何强硬,内里终究是女人。
每当坚持不住时,她就会来到这处坟地,将心中苦楚说出。
说出之后,她会好很多,也能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讲了良久,直到叶冷霜眼角的泪水干涸。
她站了起来,握住腰间长剑,准备回去。
回去之后,她要接更多的任务,杀更多的妖物伪神,还凌州朗朗乾坤。
这时,一道阴风吹起,带起冰冷如霜的煞气。
叶冷霜走过许多生死之路,瞬间警惕起来,拔出腰间长剑,目光扫向坟地角落:“谁!”
一抹白色狐尾闪过。
身着轻纱的狐女缓缓走来,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人类待你不公,你又何苦为他们作战?”
“妖!”
叶冷霜没有说话,抬起长剑便对着狐女刺去。
长剑如风,快似闪电。
狐女微微侧身,躲过叶冷霜长剑,双手攀上叶冷霜的脖子,轻轻呼了口气:“你非我对手,不如好好谈谈。”
叶冷霜只觉得浑身发软,凝重道:“玉骨境大成,你是狐母座下哪位?”
狐女嘻嘻一笑,伸出手掌拂过叶冷霜面颊:“我名狐巧,你长着这么好看的脸蛋,若是就此毁了,那就真是可惜了。”
叶冷霜动弹不得,咬牙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没曾想到,狐巧竟然敢冒着危险,来到距离凌州不远的山头。
若是泄露丝毫消息,只怕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狐巧嬉笑道:“帮我个忙,我想杀秦安,至于最后如何操作,看你答不答应。”
叶冷霜冷笑道:“休想。”
狐巧收回白皙手掌,按在叶冷霜肩头,踮着脚尖凑到叶冷霜耳边:“叶冷玉的尸体是不是没有找到?”
叶冷霜愣住了,呆若木鸡。
狐巧继续道:“她是你的妹妹,狐母感慨叶家惨状,收留了她,若是你帮我忙,我就把你妹妹救出来,如何?”
叶冷霜回过神来,低头不语。
狐巧身形退开,隐入树林:“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是想通了,三日之后,我在这里等你。”
不多时,树林恢复安静。
叶冷霜伫立在原地,双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
一炷香时间后,叶冷霜低头提起竹篮,离开了坟地。
……
诛邪司。
秦安所在小院已经聚集数十名铜州尉。
这群铜州尉都如同老松般伫立着。
为首之人名为邱宏,腰间悬着一把短刀。
他们已经在此等候半个时辰。
屋子内有人,但却没有从里面出来。
没有一个人出声,但是细观之下,能发现有不少人都露出不服之色。
这时,屋子里传来一道声音。
“站够了?”
“明日继续过来,站一个时辰。”
全场寂静无声。
众多铜州尉互相对视一眼,咬紧牙齿,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怒火。
他们皆为李正旧部,知晓李正所为,但无法忍受一名刚进诛邪司不久便成为银州尉的人统领他们。
诛邪司等级严明,他们虽服了上头的安排,但做事时总会有怨言。
刚才被这个年轻银州尉叫到院子时,有过些许不满的表现,便被这个银州尉看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