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牧和兰策很有默契地走了出去,顺便将还想着要留下来看看热闹的莫飞也给一起拖了出去,他们选择将这片小小的空间留给了这两位刚刚才从鬼门关一起爬回来的年轻人。
陆月琦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白语的床边,她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似乎还在确认自己眼前的是否是幻觉,又似乎在害怕眼前的一切会突然消失。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自己那还有些微凉的手,随后轻轻地握住了白语那只放在床边的没有印记的左手。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他那冰冷的皮肤时,她的眼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一颗地滴落在了那纯白的床单上,洇开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白语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那份带着一丝颤抖的温暖,那份来自于生者的真实触感,他感觉自己那颗漂浮在虚无之海中的心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反手轻轻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谢谢你。”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郑重,“谢谢你……愿意接我回来。”
简单的几个字像是打开了一道泄洪的闸门,瞬间冲垮了陆月琦强撑数日的坚强。她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了那片并不宽阔的床沿上,压抑许久的哭声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肆无忌惮地宣泄了出来。
那哭声里混杂着无尽的恐惧、巨大的委屈和那份失而复得后的狂喜。
白语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安静地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听着她的哭声。他知道她需要这样一次彻底的宣泄。而他也需要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来确认自己真的还活着。
他的眼神很是温柔,嘴角还挂着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窗外,一缕久违的阳光穿透了调查局总部厚重的合金舷窗,温柔地洒在了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将两人的身影拉出了一道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
一周后。
一队专属的战术会议室内。
这里的气氛很是凝重。
巨大的全息投影悬浮在会议桌的中央,上面显示的不再是某个恶魇出没地点的地图或资料,而是一张类似于星系图的概念模型,模型的结构极其复杂,由一个个充满了不祥意味的符文所构成。
模型的中央是一个不断旋转着的黑色漩涡,似乎能够吞噬一切光线。而在漩涡的旁边,用猩红的字体标注着它的名字——万首之塔。
白语已经能进行一些正常的活动了。在调查局最顶级的医疗资源和林岚博士那几乎不计成本的“灵魂滋养液”的灌注下,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虽然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透明感。
他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食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巨大的模型图。
“根据白语和陆月琦从那个‘记忆囚笼’里带回来的情报,以及我们对阮博那本笔记的进一步破译。”兰策站在全息投影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台正在宣读报告的超级计算机,“我们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万首之塔’并非我们之前所理解的任何一种恶魇。它不是源于人类的恐惧,也不是什么规则的扭曲体。它更像是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捕食者’。”
他调出了另一组数据模型:“如果将我们的世界比作一个二维的平面,那么‘塔’,就是一根从三维空间里穿透了这张平面的‘针’。它本身并不完全存在于我们的维度,我们所能观测到的仅仅是它投射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小部分‘影子’。而它的‘捕食’方式也并非是物理上的吞噬,而是概念层面上的‘收录’与‘同化’。”
“它会通过各种媒介——比如陆月琦外公和阮博朋友所接触到的那些禁忌知识,来散播自己的‘印记’。这些印记就像一个个钓钩,一旦有人的精神与之产生共鸣就会被它所‘标记’。然后,它就会像一个高明的病毒一样,不断地渗透并污染被标记者的认知,最终则会将被标记者的灵魂彻底地从我们的现实维度中‘剪切’走,变成构筑它那座宏伟‘建筑’的一块新的‘砖石’。”
“安陵精神病院的温茂然院长,他那个所谓的‘巴别塔计划’,实际上就是在模仿‘万首之塔’的这种行为。他以为自己是在建造通往神国的阶梯,却不知道,他只是为这个‘捕食者’搭建了一个更高效的狩猎场。而实习护士瑶,则是第一个被彻底污染和同化的‘样本’,最终变成了‘塔’在这个世界直接的代行者。”
兰策的逐一分析着现状,让会议室里的空气又沉重了几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莫飞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敌人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打?总不能让我们也跑到那个什么高维空间里去跟它肉搏吧?”
“这正是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困境。”安牧沉声开口道,他那双锐利的眼眸里写满了凝重,“我们所有的武器和战术都是基于我们自己这个维度的物理和能量规则。而‘塔’的攻击却完全是超越了我们理解范畴的‘降维打击’。我们甚至连如何有效地‘防御’都很难不到。”
“我们或许有应对方法。”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白语。
他缓缓地抬起头,迎上众人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之前的疲惫与死寂,而是重新变回了冷静与坚定。
“我们不需要特地去找它。”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从我们从安陵精神病院回来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的模式就已经改变了。”
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将变得无比清晰的“漩涡之眼”的印记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以前,我们是猎人,它是猎物。而现在……”
“我,是它的‘猎物’。而它,也同样成为了我们唯一的‘目标’。”
“它在我身上留下了无法抹除的坐标。它认为这样就能将我彻底地锁定,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白语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带着危险意味的弧度。
“这个坐标,它是双向的。”
“这就意味着,当它能通过这个坐标看到我时,我们也同样可以通过这个坐标……感知到它。”
“从现在开始,我将会是追踪它的活体雷达,也将会是一个能引诱它从那片高维度的阴影里露出獠牙的……最佳诱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