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赶到
接下来的六个钟头,对星运来说,简直是把一辈子的路都跑完了。
这哪是逃亡啊,这根本就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折磨,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考验著他的体力,更摧残著他的神经。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无数猎狗盯上、浑身是血的孤狼,在基尔加罗德这片既广阔又处处要命的地界上,拼了命地逃。
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肉跳。
逃命的路线根本谈不上计划,完全是慌不择路。
从锈蚀峡谷那鬼地方开始,脚下全是硌脚又锋利的金属碎片,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把脚底板扎穿。
接著又一头扎进了瑞文索尔外围那片废弃工业区,那地方更绝,到处都是生锈的巨大管道和塌了半边的厂房。
像个冰冷的钢铁迷宫,空气里瀰漫著一股铁锈和机油混合的怪味儿,呛得人直咳嗽。
他原以为这种复杂地形能挡一挡追兵,结果屁用没有。
没办法,只能继续往更荒凉、更邪门的地方钻,最后跑进了一片据说打过上古大战的战场遗址。
好傢伙,那地方连棵草都不长,脚下的土都是焦黑的,空气里飘著一股说不清的、让头晕的“辐射”味儿,皮肤暴露在外面都觉得刺挠。
他专门挑这些鸟不拉屎的险地,指望著靠天险挡一挡身后的煞星,可结果呢?
这些地方除了让他多添几道伤口,多消耗几分体力,什么用都没有。
哪儿都不安全,跑到哪儿,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机感都甩不掉。
最让他心里发毛的,就是那个绝强层次的战斗天使。
那傢伙,简直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又像一个精准无比的索命幽灵,死死咬在他身后那王八蛋对“空间”的运用,已经到了变態的地步。
星运全靠之前马给的那点家底那些空间晶核传送保命。
每次感觉快要被追上的千钧一髮之际,他就赶紧捏碎一颗。
可往往他刚从一个地方钻出来,没过个几分钟,身边的空间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投进了石子,开始荡漾起一圈圈叫人心里直发慌的涟漪。
紧接著,都不用看,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压迫感就来了。
那个穿著笔挺黑色礼服,看起来人模狗样,下手却狠辣无比的傢伙,又一次精准地撕开空间,像个来参加晚宴的绅士一样,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出。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你继续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空间晶核,他本来觉得自个儿存货挺多的。
可在这种完全不讲道理、一刻不停的追击下,这些宝贝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底了短短一个钟头!就他妈短短一个钟头!他所有的空间晶核就全砸进去了。
最后一颗在他手里化成无色粉末的时候,星运的心也跟著沉到了谷底。
雪上加霜的是,想让他死的,远不止那绝强战斗天使一个。
天启乐园开出的那份天价猎杀奖励,像一块散发著诱人香气的毒蛋糕,把这个世界里几乎所有有点本事的天启契约者都引来了。
这帮人,活脱脱就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追踪法术、预言窥探、还有那种不惜血本启动的大范围探测装置.
他们和那个绝强配合著,像梳头髮一样,一遍遍梳理著他可能藏身的地方,不断压缩著他能活动的空间。
他刚找到一个破山洞想喘口气,没多久就会被各种远程攻击逼出来,刚借著复杂巷道想绕个路,前面立马就有人堵截。
一次,两次,三次——局部的小规模围杀就没断过。
星运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张正在不断收紧的大网里,他是网里那条拼命扑腾的鱼。
每一次挣脱,都累得脱层皮,可一看,那网眼却越来越小,能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窄。
六个钟头的高强度逃亡,把他彻底榨乾了。
身体里的法力,早就像乾涸的河床,一滴都挤不出来了。
连他的灵魂能量,也因为过度使用和几次被迫的燃烧,变得像风中残烛一样微弱。
身体更是到了极限,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的,全靠远超常人的真实体魄和恢復力在死扛。
从系统那里换来保命的道具,这会儿也彻底顾不上了,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扔。
一个金光闪闪的护盾,刚撑起来,没几分钟就在密集的攻击下碎成光点。
一道能加速的符文,贴在腿上,跑出去不到几万米,效果就消失了。
还有个能製造幻影的哨子,吹出来的分身,没迷惑敌人几秒钟就被挣脱了..
这些东西,就像泼出去的水,用了就没了,换来的,仅仅是几分钟,甚至几十秒的喘息时间。
很亏,但他没得选。
身上的伤,只多不少,旧的伤口还没完全结痂,新的口子又添上了。
左臂最倒霉,之前想强行突围的时候,被一个专精暗杀的九阶契约者阴了一下,至今还缠绕著一股黑气,又麻又痛,抬起来都费劲。
后背就更別提了,早就找不到一块好肉,密密麻麻全是伤。
有被空间之力划开的口子,边缘整齐得像尺子量过,有被火焰或者酸液灼烧留下的焦黑痕跡,还有被重武器砸中后留下的青紫淤伤。
五臟六腑也没好到哪儿去,好几次剧烈的爆炸衝击,震得他內腑移位,嘴里老是泛著铁锈味。
治疗药水灌了一瓶又一瓶,效果却越来越差,身体自我修復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新伤增加的速度。
他的脑袋开始发晕,眼前时不时发黑,意识像接触不良的灯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完全是靠著灵魂和不断补充的药剂,才勉强维持著清醒,没有当场昏死过去。
可惜,哪怕他使尽了浑身解数,用光了所有底牌,最终还是被逼到了绝路。
当他拖著几乎散架的身体,跟跟蹌蹌地衝下一个巨大的斜坡,闯入一片位於陨石坑底部的区域时,差点没骂出声。
眼前是一片怪异的结晶平原,地面像是铺满了破碎的玻璃渣,折射著混乱的光线。
空气中充斥著紊乱的能量风暴,吹得人皮肤生疼。
而在这片绝地的中心,以那个绝强者为首,几十道散发著强悍气息的身影,已经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把他困在了中间。
这些人,个个都是九阶契约者里的精英,高手。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毫不掩饰的杀意,以及—一种终於抓到你了的轻鬆。
这只滑得像泥鰍、让他们损兵折將、折腾了整整六个小时的傢伙,终於无路可逃了。
那个穿著黑色礼服、一直追在他身后的绝强者,此刻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然后,像挥一只苍蝇那样,轻轻向下一挥。
没有警告,没有废话。
总攻,开始了。
这根本不能叫战斗,完全就是一边倒的碾压。
几十个九阶契约者,像打了鸡血一样,围著中间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疯狂输出。
更別提旁边还有个虽然属性被压了、但境界高得嚇人的绝强者在那盯著。
那场面,简直就像一场狂风暴雨,劈头盖脸地朝著星运一个人砸下来。
魔法飞弹拖著五顏六色的尾焰,嗖嗖乱飞,凝实的剑气颳得人脸生疼,圣光刺眼,暗影蚀骨,不知道从哪个特角旮旯射出来的科技炮火,炸得地面坑坑洼洼。
还有那看不见摸不著,却直往你脑仁里钻的诅咒和灵魂衝击五八门的攻击,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度砸过来,恨不得把他站著的那一小块地方直接轰成渣。
星运牙关紧咬,手里的“闪灵”舞得像一阵风,雪亮的刀光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勉强把那些想趁机近身占便宜的敌人给逼退。
而灵魂之力则化作实质性的衝击,把靠近的傢伙连人带武器掀飞出去。
没办法躲开的攻击,他就硬扛。
靠著远超常人的结实身板和顽强的恢復力,用血肉之躯去接。
一道火焰擦过手臂,皮肉瞬间焦黑,一道冰锥划过腰侧,带出一溜血珠,衝击波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翻腾。
他现在,就是一头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浑身是伤,齜著牙,淌著口水,爆发出生了全部潜能。
一个举著门板大小巨盾的壮汉,吼叫著衝到他面前,想靠蛮力把他撞倒。
星运脚下一个错步,刀身贴著盾牌边缘一沾一引,用巧劲把那沉重的盾牌盪开半尺。
就这半尺的空档,闪灵的刀锋如同毒蛇般钻了进去,精准地切开了对方的脖颈。
侧面阴影里,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虚影刚刚显露出杀意,是潜伏的刺客。
星运脑袋猛地一胀,一股无形的灵魂衝击像锤子一样砸过去,那刺客哼都没哼一声,眼神瞬间涣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还有一道由好几个人联手憋出来的、散发著毁灭气息的能量洪流,眼看就要把他吞没。
星运红著眼睛,不闪不避,反而用残破的身体迎上去,刀尖以一种玄妙的角度点在洪流边缘,全身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他硬是靠著蛮力和技巧,把这股要命的力量引偏了方向。
轰隆一声,那偏斜的能量擦著他身边掠过,反而把侧翼几个躲闪不及的天启契约者卷了进去,惨叫声都被能量的轰鸣淹没了。
他全身上下早就被血浸透了,有自己的,更多是別人的。
每迈出一步,都在那布满晶碎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血脚印。
可他还在动,手里的刀,还在挥。
那个绝强战斗天使,就站在战圈外围,冷漠地看著。
他偶尔才动一下,没什么里胡哨的动作,每次出手,都又准又狠。
一道空间切割悄无声息地掠过,星运大腿上就多了道口子,深得能看见骨头。
一道凝练得如同实体的圣光长矛,“噗嗤”一下穿透了他的肩胛骨,把他像个標本一样死死钉在地上片刻,他才猛地发力挣脱。
一股无形的巨力隔空轰在他胸口,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肋骨“咔嚓”断裂的脆响。
几分钟?感觉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
星运的意识已经模糊了,眼前一片血红,看什么都蒙著一层血色滤镜。
挥舞“闪灵”的手臂,沉得像灌了铅,抬一下都费劲。
身体里面,那点力量终於被彻底榨乾了,涓滴不剩。
恢復力也到了极限,伤口不再癒合,只是麻木地、不停地往外淌著血,带走他最后的热气和力气。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