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旨意下官铭记于心!绝不动用人事权,绝不动用财权,审计藩王等皇上命令!不过”
他话锋一转,拍了拍怀里的箱子,语气天真又无辜:
“皇上好像没说不让搞民意调查吧?没说不让设建议箱吧?”
“下官回去一定好好保管这个群众意见箱,争取收集更多……呃……有价值的建议,争取早日为皇上分忧!”
话音落下,他抱着箱子,对着周围目瞪口呆的百官和眼神发亮的百姓们挥了挥手,如同明星告别演唱会:
“乡亲们!同僚们!今天的‘现场推广活动’圆满结束!”
“‘意见箱’我带回家了哈!有‘好建议’的,欢迎随时……嗯,找机会投递!机会多多,奖励丰厚!走了哦!”
他招呼一声看戏看得眉开眼笑的老兵们:
“兄弟们,收工!回家庆……呃,回家供着这宝贝箱子去!”
他抱着那口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的‘神器’,在一众复杂到极致的目光中,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承天门外,只剩下满地狼藉,一群内心凌乱、感觉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官员,以及若有所思、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百姓。
蒋瓛看着张飙的背影,拳头捏得嘎嘣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现在申请去边关戍守还来得及吗?】
云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而袁泰等大臣,望着张飙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句话,有了如此深刻而痛彻心扉的领悟。
这疯子,不仅手段狠,脸皮厚,还他妈是个玩文字游戏和钻政策空子的高手!
这谁顶得住啊?!
不多时,蒋瓛和云明就战战兢兢地返回了华盖殿。
此刻,华盖殿内,龙涎香的青烟袅袅盘旋,却压不住那几乎要凝结成冰碴子的空气。
蒋瓛和云明跪在御阶下,脑袋埋得低低的。
他们用尽可能平实的语言,将承天门外那场‘匿名举报箱’引发的骚乱,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老朱。
当听到张飙如何敲锣打鼓,将举报箱形容成‘报仇雪恨、升官发财’的利器,引得百姓蠢蠢欲动时,老朱的眉毛跳了一下。
当听到蒋瓛如何带人拆了摊子,张飙却在旁边吃猪头肉看热闹时,老朱的腮帮子鼓了鼓。
当最后,重点落到那个被张飙像抱儿子一样抱走的匿名举报箱】,以及百官那如同吞了苍蝇般的绝望反应时——
“呵……呵呵……”
龙椅上,先是传来一阵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怪异笑声。
蒋瓛和云明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金砖。
突然!
“砰——!”
一声巨响,老朱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紫檀木御案上,震得笔架上的御笔乱跳,一方上好的端砚都蹦了起来!
“好!好!好得很!!”
老朱‘噌’地一下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动作迅猛得完全不像个老人。
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不是吐血那种苍白,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在御阶上来回疾走,步伐又重又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暴怒雄狮,龙袍下摆被他甩得猎猎作响。
“匿名举报箱?!直达天听?!五十两起步?!上不封顶?!!”
老朱每重复一句张飙的‘广告词’,声音就拔高一度,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落。
“他张飙想干什么?!啊?!他想干什么?!他把咱这大明朝堂当什么了?!”
“骰子盅吗?!赌坊下注吗?!还他娘的匿名?!”
他猛地停下脚步,指着承天门的方向,手指都在哆嗦:
“敲锣打鼓!卖货的都没他吆喝得响!咱的承天门!成了他摆地摊的场子了?!”
“还有你们!”
老朱怒火喷薄,又转向蒋瓛和云明:“眼睛都长到屁股上了?!那么大个箱子都看不到?!”
“拆!拆得好!拆得妙!拆得他娘的满地鸡毛!”
“然后呢?!啊?!眼睁睁看着他把那个破箱子当传家宝抱走了?!”
蒋瓛和云明伏在地上,连称‘臣有罪’,心里叫苦不迭。
老朱根本不听,继续他的疯狂怒喷:
“咱不给他人事权!不给他财权!是防着他‘招兵买马’,防着他挥霍无度!”
“结果呢?!这杀才!他直接搞了个无本万利的买卖!”
“他不需要人!那破箱子就是他的人!他不需要钱!那点举报奖励,跟他画的大饼比起来,算个屁!”
“他这是……他这是用咱的规矩,钻咱的空子!把咱的文武百官,咱的藩王,都放在火上烤!还他娘的是文火慢烤!”
老朱越说越激动,甚至下意识地撸了撸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亲自冲出去跟张飙干架。
“好一个‘群众意见箱’!好一个‘收集建议’!”
“咱看他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一根又臭又硬、还能七十二变的搅屎棍!”
他喘着粗气,在原地又转了两圈,突然停下,眼神变得锐利无比,闪烁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后、混合着杀意和一丝棋逢对手的狠厉光芒。
“想玩?好!咱陪你玩!”
他猛地看向云明,声音斩钉截铁:“云明!”
“奴奴婢在!”
云明一个激灵。
“去偏殿传话!大朝会照常!给咱增议‘藩王俸禄及约束事’!所有藩王,包括九大塞王,一个不漏!”
“奴婢遵旨!”
云明心中一凛,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皇上这是要借势!
张飙不是把‘审计藩王’的议题强行捅破了吗?
那好,皇上就把它摆到明面上来议!
但不是用张飙那套无法无天的法子,而是由他这个皇帝,来主导这场讨论!
这是在夺回话语权和主动权!
紧接着,老朱又猛地看向蒋瓛,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锥:“蒋瓛!”
“臣在!”
蒋瓛连忙上前。
却听老朱不容置疑地道:
“那个箱子!给咱盯死了!他放哪儿,谁靠近,谁往里丢东西,哪怕丢的是擦屁股纸,都给咱查个底儿掉!”
“还有各王府在京的探子,他们跟谁眉来眼去,都给咱盯紧了!”
“咱倒要看看,是咱的锦衣卫厉害,还是他那破箱子能翻天!”
“是!皇上!”
蒋瓛感觉一股热血混着寒意冲上头顶。
“去!”
老朱大手一挥。
两人几乎是如蒙大赦般退出了华盖殿。
殿门被关上,仿佛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老朱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胸口依旧剧烈起伏,但他眼中的狂暴怒火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幽寒。
他走到被拍出一掌印的御案前,看着那方跳起来的端砚,伸手,缓缓地,将其扶正。
张飙啊张飙,你想用这箱子搅动风云,逼咱就范?】
你以为,咱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你想逼反咱儿子,让咱不得不杀他们?咱偏不让你如愿!】
他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冰冷又带着点狰狞的弧度。
激动过后,是极致的冷静,以及被点燃的、属于洪武大帝的斗志。
你扔出来一个火药桶,咱就把它当炮仗点了!听个响,顺便.清清场子!】
等咱立了皇太孙,天下大定,咱再好好收拾你这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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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