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莎没好气地將它举到眼前,冷冷地问:“需要我再帮你染个色吗?就像那时候一样?嗯?”
菲尼斯默默抬起头,眼底掠过一丝哀伤,慢慢放弃挣扎。
“我们得阻止这一切。”爱莎说。
“喵?要怎么做?”
“很简单,跟我一起衝进去,然后把她们骂醒。”
说干就干。爱莎高举著菲尼斯,如同举著一面黑色的战旗,大步走向告示牌。她闭上眼,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了一句“没人比我更爱猫”,这谎言拙劣得连她自己都想发笑。然而,那道屏障竟真的消散了。她畅通无阻地踏入议事大厅,在一眾魔女或惊或轻蔑的注视下,用洪亮的声音喝道:
“够了!你们这些利慾薰心的混蛋,哪还有半点魔女的模样!”
然而,魔女们的反应却远不如她预期的那般肃然。几位抱著小猫的贵族魔女先是愣了楞,隨即爆出一阵轻蔑的笑声:
“哦,瞧瞧她,短髮齐耳,还戴头幣,要不是我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魔力的气息,我都要以为她是从诸王时代里走出来的老古董了!”
“再看她手里那只黑猫,天啊,脏兮兮的,像是从哪个贫民窟的垃圾堆里刨出来的,真是丑得別具一格!”
呜喵喵喵!
你说谁丑!
爱莎与菲尼斯同时咧嘴哈气,嚇得眾猫为之胆寒。
唯有一猫例外。
那也是只黑猫,正慵懒地趴在艾芙娜的腿上。但它与菲尼斯不同,它的脖颈处有一圈雪白的绒毛,四只而子也像是戴了白手套。此刻,它的身形有些飘渺虚幻,可那凶狠的哈气声却並不因此衰弱分毫。
菲尼斯瞬间心虚了。它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驾驭不了那股象徵看旧日野心的庞大魔力。它要如何战胜曾经的自己?一个精力、野心、力量都处於巔峰的自己?
根本不可能贏吧。
他就像个垂垂老矣的国王,曾经的壮志与野心在一连串愚蠢的错误中化为泡影,待到回头反省后,方才惊觉自己再难承受起王冠的重量。
爱莎的心也沉了下去。她不明白,为何如今的魔女会对她抱有如此大的疏离与畏惧,就连艾芙娜也不能例外。艾芙娜发自內心地尊敬她,却也发自內心地害怕她。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开始反思,反思自己对她们的期望是否真的过於严苛,反思自已是否不该要求她们与自己一样甘於清贫与不求回报的奉献。就像阿斯让说的,魔女绝非天生的圣人,儘管她们那代人比较特殊,但长期来看,魔女们似乎並不比其他人高尚。一些魔女的道德水平,相比她们看不起的贱民,还要低劣得多。
如此想来,与其徒劳地宣讲那些早已没人听得进去的大道理,倒不如用她们唯一能听懂的语言来警告她们。
爱莎握了握拳,即便她討厌用拳头讲话,可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认,任何理性的说教,在这个由欲望构建的幻境中根本不占分量。
既然掌定了主意,她便不再理会一眾魔女们的讥笑。
因为她清楚这些讥笑声不过是放大了她心底里的自卑与疑惑。在未来,也许她会试著顺应潮流接受长发,但现在,她必须战斗。
爱莎微微抬眼,目光凝视著宝座上的艾芙娜,还有她腿间那只威风凛凛的白领黑猫一毋庸置疑,这只黑猫就是菲尼斯失控的旧日野心,同时是构筑这片幻境的支柱核心。
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勾起了艾芙娜的何种欲望?
爱莎沉下心,窥探艾芙娜心底深处被魔力牵动的种种渴望。
下个瞬间,对某人的强烈情慾,直將爱莎迷得晕头转向。幸好爱莎意志足够坚定,这才勉强挣脱出来,羞愤得无以復加。
该死,这个先无视掉,她解决不了。
还是从那份对金钱的看迷与渴望入手吧。
爱莎抬手,食指依次划过议事厅內华丽的水晶吊灯、魔女们金光闪闪的衣裙,以及艾芙娜头上那顶璀璨的王冠,“所有因痴迷金银而忘却本心的人啊,我,爱莎,在此警告並诅咒你们一一”
“既然你们如此爱財,那么,凡是你们触碰的东西,最终都会在我的诅咒中变成黄金。”
“当你们的食物化为黄金,你们將在飢饿中哀豪!当你们的饮水化为黄金,你们將在乾渴中枯萎!当你们的床铺化为黄金,你们將永世不得安眠!最终,当你们的血肉之躯也化为冰冷的黄金时,你们就將感受到永恆的孤独与无谓的富足!”
爱莎的话音落下,议事厅骤然寂静,诅咒开始生效。
一位魔女手中精巧的银质酒杯,修忽间泛起一层不祥的、流动的光泽。她尚未反应过来,那光泽便已凝固,连同里面猩红的酒液,一同化为纯金。
接下来,魔女们身上的衣袍,也在刺耳的“嘶嘶”声中迅速硬化、结晶。
柔软的褶皱变成了永恆而僵硬的稜角,金线刺绣与真正的黄金融为一体,將她们的身体牢牢禁。她们脸上轻蔑的笑容凝固了,隨即被一种惊恐所取代,但这惊恐也只持续了一瞬,便连同她们的血肉之躯,一同被那冰冷的光泽所吞噬,化作一尊尊姿態各异、表情扭曲的黄金雕像。
那群被抱在怀中的、高贵的猫,也未能倖免。它们柔顺的皮毛根根倒竖,隨即像被熔化的金属浇筑过一般,变成了一层闪亮却锋利的金色甲壳,一对对眼眸也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成了两颗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死的宝石。
王座上的艾芙娜惊恐地站起,因那由猫毛织就的、柔软无比的坐垫,已然布满无数金色的尖刺。
昔日的“魅惑之主”与辉石王冠一同坠地,前者被彻底激怒,尖啸著朝爱莎扑去。
哈,我可不怕你爱莎镇定心神,准备迎接这股魔力的衝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没再对阿斯让出言不逊,只得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猫叫声来骚扰阿斯让,隔天才勉强恢復正常。
这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心有余悸地將这部分魔力渡到圣树的种子里。至於菲尼斯这傢伙才没资格抗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