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拉和拉尼亚。
她们三人正拼尽全力,维持著脚下一小片区域的地面不至於彻底塌陷,而在她们守护的那片狭小空地上,躺著几名早已失去意识、因魔力枯竭而昏迷的陌生魔女。
图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但她蜷跪在地上的身体,暴露了她早已濒临极限的事实。
在沙漠之主的力量面前,她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连自保的希望,都是如此渺茫。
“—.?你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阿斯让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塞芙拉。
她正倚靠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岩石壁垒后,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那张因梦境而显得年轻许多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疲倦,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看透了所有结局的空洞。
“过来吧,到我身边来,离得越近越好。”
塞芙拉朝阿斯让招手,动作幅度很小,带著一种有气无力的隨意。
“我刚刚突然想到,如果你被这场梦境吞噬了,也许会出现非常糟糕的、现实层面的后果。比方说,再也睁不开眼睛一一也就是死掉。”
说话间,又有一片凝固的沙地被地下隱秘的浊流撕裂,流沙如野兽般咆哮,吞噬了几个模糊的身影,那些惨叫声被风沙掩盖,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
塞芙拉的眼神微微一暗,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几分急躁吼道:
“喂,你耳聋了还是被嚇傻了吗?没听见我说话吗?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过来吧!你听好了,我是这场灾难的倖存者,因此我绝不会“死”在这场噩梦里,如果你能乖乖地呆在我身边,那你大概也不会有事——瞧啊,你刚刚就没怎么被流沙波及到,不是吗?我的周围特別安全。”
阿斯让站在原地,迎著几乎要將人掀翻的风沙,目光却未曾动摇。
““.—.如果我担心这个,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嗯?”塞芙拉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我过来是想证明一件事。”
阿斯让迎著风沙,望向远方的巨影,声音坚定地能够穿透烈风。
“我想向你们证明,沙漠之主不是不可战胜的。”
“你在逗我笑?”
“不是。”
“那你就是想在我面前逞英雄,”塞芙拉刻意换上沙哑的声音,“別傻了,小傢伙,虽然我年轻的时候確实很可爱,但我现在其实已经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傢伙了,你要知道这场噩梦的原型发生在一百二十多年前在我面前逞英雄,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才一百二十年,我见过比你更老的。
“我看你是想死了。”爱莎冷冰冰地说道。
先別生气,把怒气条赞著,待会儿还得靠你帮忙。
雨水正在渗入沙地,化作沙海下的隱秘凶兽。你得帮我避开沙海里的暗流,突入到沙漠之主脚下,哪怕只能刺上一剑,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下定决心的瞬间,阿斯让动了!
他不再犹豫,身体猛地前倾,顶著几乎能將骨头吹裂的狂风,朝著那顶天立地的巨影发起了衝锋,而那巨影则朝他投来不屑一顾的一警。
些许魔力在阿斯让周身匯聚。
“后退!”
阿斯让毫不迟疑,脚尖在泥泞中一点,险之文险地避开了一片骤然塌陷、旋转著下沉的流沙区域。紧接著,一道水桶粗的泥浆柱从他刚才的位置冲天而起。
“蹲下!”
阿斯让猛地矮身,一道无形的巨大风刃切开面前的泥浆柱,带起无数泥沙,从他头顶飞掠而过真是阴险。
“快!趁现在继续前进!”
知道了!
阿斯让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舟,全凭著爱莎精准的指引和自身锻炼到极限的肉体反应,在魔力的缝隙中艰难穿行。
脚下的地面时刻在变化,时而坚硬如铁,时而又化作吞噬一切的泥沼。
狂风、浊流、从天而降的冰冷沙刺,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室息的威压,构成了这片绝望战场的全部,但阿斯让只想劈开这绝望。
“跑!跑!跑!你得跑的再快点!”爱莎的声音盖住了风沙与龙吼,“距离越近他施法的速度就越快!”
是啊,距离在一点点缩短,那庞然大物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清其如同山峦般起伏的体表上,那些流淌著浑浊能量的巨大鳞片。
近一点。
再近一点!
阿斯让握住手中的碎龙骨。
有位被他救过的魔女,正幻想著他能在这场噩梦里,再次將她拯救。她幻想著阿斯让能用这把斩杀了砂龙的大剑,杀死它们的王。
一一这是多么愚蠢的幻想。
仿佛是感受到了这份来自於蚁的、不自量力的意志,又仿佛仅仅是对眼前这个胆敢持续靠近、不断挑自身威严的渺小生物感到厌烦那如同山脉般横亘天地的沙漠之主,终於有了更进一步的动作。他缓缓震动了那对遮天蔽日的巨大双翼。
他要粉碎著这愚蠢的幻想。
面对那渺小的人类,沙漠之主张开巨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只有一片瞬间降临的、令人室息的死寂。
那一刻,风停了,雨凝了,连天地间的黄沙也仿佛在那一瞬被冻结。
隨后,一道无形的巨浪轰然压下。
狂风,从龙王的喉咙深处涌出,一种无法抗拒的绝对之姿,撕裂了空间,碾碎了空气,抹去了前方一切存在的痕跡。
阿斯让甚至来不及挥剑。
他的身体被那风压瞬间笼罩,骨骼在可怕的力量下发出一阵阵撕裂般的悲鸣。他的意识被硬生生挤压出梦境,如被神明一指弹飞一一“?你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我说过,我要证明沙漠之主不是不可战胜的。”
接著,阿斯让第三次来到沙漠之主脚下。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