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也渐渐收了笑,纷纷把目光投向他,带著几分好奇。
芬恩愣了一下,隨后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像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魔女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继续留在角斗场里打打杀杀,幻想哪天能被哪个魔女相中买走——.”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涩。眾人没出声,等著他的下文。
芬恩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要么就喝下那罐魔药,来巴迪亚狩猎砂龙。
我不想杀人,也不想被人杀掉———·所以我喝下了那罐药。”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落在一片沉默之中,竟显得格外响亮。
“明智的选择,”有人忽然笑道,“起码在这儿,咱们还能偷偷懒,能活一天是一天,要说龙,那角斗场里难道就没有吃人的龙啦?”
话刚说完,气氛瞬间变得沉默。不是没人想去接话,只是因为不远处走来了三个魔女。
眾所周知,魔女们很討厌他们这些斗剑奴在私底下交头接耳。
在沉默中,芬恩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力道不重,却像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芬恩愣了一下,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谢谢。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芬恩在心底说了句谢谢。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而不容置疑的声音,猝地从远处传来:“你们这群人里,剑术最好的是哪个?”
领头的魔女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凌厉的气息,每个字都显得础逼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芬恩在內,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她。
短短的几秒钟,气氛仿佛凝固了。
“..是我,有什么事吗?”芬恩看到他们中最年长的那个斗剑奴站了出来。
刚刚拍自己肩膀的人也是他。
芬恩对这人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是被伍德洛大师掀起的那场暴动牵连到的人,但后来,他俩的境遇可谓截然不同。
在这一点上,芬恩撒了个小谎。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与伍德洛大师有所牵连的斗剑奴,是要被流放去各省边陆,终身猎龙的,然而芬恩却因为某些缘故,並未在第一时间,被蒂芙尼清出圣都。
听那个蒂芙尼的侍女说,他似乎是被某位元老盯上了,而那个元老,大概是想把他培养包装成如阿斯让大师一般厉害的人物,好供自己炫耀取乐。
听上去好像很不错,但.··
“蒂芙尼大人让我告诉你,她绝不可能为此而徇私舞弊,玷污角斗的公平性,並且那位元老取悦自己的手段,势必会折损你的尊严,叫你难以忍受。”
一听这话,芬恩哪还敢有什么幻想呢?当即喝下那罐能够让他屠龙的神奇魔药,连夜跑来巴迪亚。
而他身前的这位大叔,则是被蒂芙尼早早流放到了巴迪亚,与当地猎团一道狩猎砂龙。
沙漠之主掀起的那场大洪水几乎摧毁了巴迪亚的所有猎团,令无数人葬身鱼腹,像大叔这样的倖存者,可谓寥寥无几,十不存一。
也难怪大叔会对面前三位魔女的说辞感到愤怒。
“让我去当剑术教官?当一群孩子的剑术教官?!都这种时候了,你们居然还想著把那些孩子卖去圣都当斗剑奴?”
“不然还能怎样?看著他们一个接一个饿死?饿死好过为奴?”
“喂,扎拉,你应该注意一下说话的口气。”拉尼亚扯了扯扎拉的衣袖,低声提醒,周围那些斗剑奴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
“我已经儘可能地心平气和了。”
“那还是让图雅来吧。
“也行。”
“?为什么又是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又不是你的口头禪。”扎拉说。
一旁的拉尼亚则推脱道:“你的声音最好听。”
图雅没有办法,只好硬著头皮向一眾斗剑奴做出解释。
没有人出声反驳,不是因为图雅声音好听,而是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芬恩对此颇有感触。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父母哭丧著脸,一人摁著他的肩膀,一人拽著他的手臂,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的那段回忆。
那时他还不懂,为什么他的父母要把他狠心卖掉?
但现在他懂了,对那时的他而言,这已经是他的父母,能为他找到的最后一条活路了。
多活一天就好。
多活一天就是赚。
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总会有人多活一天。
这样好吗?
芬恩眼前浮现出儿时的自己。
他问他,难道就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芬恩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了吗?
芬恩还是摇头。
不要,我不去。
“不要任性。”他复述了遍父母说过的话,企图安慰自己,结果把自己伤的更深。
他听到了自己的哭泣,他感觉自己的心臟正在被砂龙啃咬。
终於,他代替儿时的自己,代替那些即將被运去圣都为奴的孩亍们问道:“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话音落下,女们愣愣地望著芬恩,而其他斗剑奴们也像看傻亍一样看著他。
“抱歉。”芬恩低下头,权当无事发生,可他的耳边却再次响起那断断续续地啜泣声。
直到后来,那个跟著女走掉的大叔忽地出现在他面前,亥动地对他说好像真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时,那断断续续地啜泣声才终於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