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马车之中的那位大人帽子扣得是够快的,倘若是凭借一股正气出手的江湖少侠恐怕还真会被他给震慑住。
不过陆清远如今越发觉得事有蹊跷,他这话是不咸不淡,身处苍梧界内,这天下也不只有一个陆姓,但在这儿,其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那车窗帘子才刚刚掀起来,不过在外也只能看见模糊的黑影,陆清远懒得在此刻动用什么通窍,他见帘子稍稍一动,便听那位大人寒声道:
“大胆,分明身为江湖人士,还胆敢冒充江南陆!你可知晓当今圣上便是出自江南陆?竟敢如此冒名,本官命你速速退去,否则就让你知道知道律法这两字是怎么写的!”
实际上这也不能怪任何人,陆清远不论是衣着还是兵刃都没有半点儿出自江南陆家的特征,方才那一刀所展现出来的刀意也与这世家有所不同,身上并无腰牌,被怀疑是冒名顶替其实也很合理。
陆清远的确掏不出来那些象征性的物件,那块玉牌自己都放车上了,不过也不怕别人拿了,反正都有特殊徽记,不是本人根本用不了,而且还能知晓位置所在。
而陆姨本来就因为同姓这个问题怕被人诟病些什么,当然,陆清远故意喊那种称谓也算是有点影响。
总之陆姨是一直都有些过意不去,如今全然想着的都是怎么将这身份给摘下来,所以陆清远本来拿着的那些可以验明陆家身份的玩意儿都给收回去了。
陆清远抬手拭刀,帷帽都没摘,很是轻蔑的样子,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方才那几位周家子弟此刻也都换上了新的兵刃,严阵以待。
知府大人见陆清远既不动声色又没退走,自有几分怀疑,可这一个这么小的县,岂会真有人想要庇护?不过他敢肯定眼前这年轻人不敢动周家。
方才那个交手,保不准就是为了威慑一番的表现。
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两位族中内侍,虽然他们不会参与此案,但好歹会护及自身安危,你个小年轻再如何应该也不至于爬到太高的高度吧?天才岂是遍地走的存在?
那位大人当机立断,“果然是这县衙暗中勾结的江湖人士,赶紧将他一并捉拿!如今既妨碍办案,又冒充陛下族人,企图与妖族同流合污,数罪之下,已可先斩后奏!”
这一堆罪名如同编排好了一般接连扣在了陆清远的头上,陆大少主慢条斯理拂过手中横刀,已经缓缓摘下帷帽,但也没有别的动作,不晓得是在想些什么。
那几位清河周家的橙衣已然临近,不过有方才陆清远出手的震慑,他们暂且还不敢轻举妄动些什么。
沉默持续了几息,陆清远才是指了指自己,“你们不知道我是谁?”
依旧没人回答。
陆清远觉得自己虽然是没有被传出什么任职之类的,但最近好歹也算是在江湖之中出名了吧,就算此地没有了解,那也好歹该知道自己管当今陛下喊姨的吧…
还是说连这都没传开?亦或者…陆姨早早就将这些事的痕迹抹干净了?
陆大少主莫名觉得有些受挫,这都多久了,怎么感觉自己的知名度还是这么低呢?
实际上这就是成名晚的问题,倘若换做舟舟来,那大多人还是认得出来的。
听他此话也没人疑惑些什么,知府大人的确若有所思,但他也只觉得这年轻人不过是在浑水摸鱼罢了。
很快便有人斗胆出手砍向陆清远,但没有什么兵刃相交的清脆响声,传来的只有一声沉闷如钟般的震响。
陆清远依旧巍然不动,而那出手者早已倒飞出去,他手中的制式官刀早已碎成了齑粉。
在众人震惊的神色里,能看清陆清远身上还散发着碧蓝色幽影,还呈现着四象,如同一座刻录着陆家纹痕的铜钟。
这是真真切切的《琉璃真法》,如假包换。
那马车之中的知府大人自然看得清楚,他也显然明白这法门的真假,此地的其余周家弟子此刻都愣住了。
谁也不清楚在这种地方怎么还会真冒出来个江南陆的人,这渭西县究竟是何来头?!所以,这事还是江南陆家特地指使的?那岂不是代表他们……应该不至于,否则也不可能只有个小辈。
陆清远淡淡道:“陛下刚刚登基,这清河境内便是如此办案的?何等罪责都可以随意扣上了不成?”
身处马车之中的知府大人这才推开车门,他讪讪一笑道:
“阁下方才不第一时间展露身份,我等的确没办法判断,如今事态紧急,自然也只能如此决断,可否知晓阁下这究竟是为何而来?”
陆清远的确暂且不能分辨两方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尚未展现实力,他刚刚看过身后那阵法,从内部应该是没法打开的,而且还从外向内打了个隔音结界,这大概不是那阵法的延续。
陆清远淡淡道:
“我见你们同僚相残,便来看看究竟是在办什么案子,一个小小县令,还能有什么包庇妖族的能耐?若真如你所说,那不该调来钦天监的人对症下药?大人这找来一堆横练家子是何意思?”
“无可奉告!”那位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知府没从陆清远身上看出来任何展示身份地位的东西,看样子眼前这人还很年轻,他便是负手而立:
“即便你真是江南陆家的人,那本官也要告诉你,这是清河,是我周氏的地盘,这种关系深远的案子不是你这没个一官半职的小辈能掺和进去的!”
这便是世家的底气,在这一方界域拥有相当大的权能,同时也能兼并等级森严的底气,两者相辅相成,即便是皇姓也未必能讨到好处,自然能成了气候。
在那位大人变换的手势之中,几位周家弟子已经飞起飞鸽,知府大人背后手在符书上连弹。
陆清远笑了笑:“这般看来,要让你说出如今究竟是在做些什么,那还得在官职品级之上压你一头了?那你姓甚名谁,又是几品官?”
“大胆!”陆清远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透露着很浓的藐视意味,那位大人身旁的护卫立刻亮刀,冷冷道:
“在你眼前的是河西知府周大人,清河周家内门出身,官居正五品!”
陆清远揉揉眉心,心中有股忽然冒起来股无奈的心气没处发,“我当是什么大官…口气如此狂妄,居然才是个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