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雪锁孤国
就在南方四国立下誓约、兽人战主重新整合战线之时,大陆最北端的诺德海姆王国,却依旧维持著一片与南方截然不同的沉寂。
这里的风雪自古以来便未曾停歇。
常年覆雪的冰原和连绵不绝的冻土,使得这片王国从外表上看去,仿佛与整个大陆的其他国家隔绝开来。
无论南境如何战火连天,诺德海姆王国却仿佛置身於另一片时空。
这里没有兽人入侵的铁蹄,没有王都陷落的喧囂。
南方的血火与哭號在极北似乎只是遥远的传说,传到这里时,已被层层风雪磨得模糊。
诺德海姆王国一一这片王国被称为“雪狼的国度”。
它的位置极为特殊,位於塞尔维安帝国以北,与整片大陆的极北边缘接壤。
再往北,便是那一道横亘天际的霜寒山脉。
霜寒山脉终年被冰雪覆盖,山体如冰晶般反射著苍白的光芒。
它如同冰封的长城,將整片大陆的北端与更远的未知彻底隔绝。
无数旅人试图翻越,却永远迷失在风暴与冰壁之中,即便是最勇敢的冒险者,也从未真正翻越过它的主峰,至今无人知晓那山脉的彼端究竟是什么。
有人说,山脉的那一侧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极夜荒原;也有人声称,那是诸神遗弃的禁地,永远无法触及。
因此,人们常说,霜寒山脉就是世界的尽头。而诺德海姆,则是位於这片大陆极北的人类国度。
霜寒山脉几乎成为诺德海姆天然的北境屏障,既阻挡了外来的侵扰,也让诺德海姆的人们世代生活在这种孤绝的环境之下。
然而问题在於,诺德海姆並非一个强盛的国家。
若以疆域而比,诺德海姆虽不若塞尔维安帝国的广,也不及瓦伦西亚王国的雄厚,但较之阿尔特利亚王国与德萨拉王国,仍然更胜一筹。
可广的土地上,遍布冰原、冻土与针叶林,真正適合耕作与居住的地方少之又少。
人口稀薄,村镇间往往相隔数十里,冬季大雪一封,更是时常几个月都见不到外来者在这片冰雪之上,诞生了一种独特的文化一一战士文化。
诺德海姆人自幼便在寒风中成长,他们敬畏冰原的残酷,也因此崇尚力量。
他们將最强的国立骑士团称为“霜狼战团”,视其为守护王国与火种的象徵。
然而,这样的文化並未能改变一个现实:
在大陆六国里,他们的人口仅比最屏弱的亚文公国略多。
稀少的人口註定了他们难以与庞大的塞尔维安帝国匹敌。
即便他们自豪於世代传承的战士文化,但在悬殊的国力差距下,他们与也根本无法与庞大的邻居相比。
他们始终只是那庞然巨物阴影下的弱小邻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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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样一个在国力上远逊邻国的王国,又是如何能在过去数百年间,始终保持独立,並且令不断扩张的塞尔维安帝国都没有贸然北上的念头呢?
答案其实极为简单。
诺德海姆的气候与地理,才是这个王国真正的屏障。
这片终年覆盖冰雪的冻土,严酷到让最强大的军团都难以久驻。
漫长的冻原在冬季时將彻底冰封,雪深可没过胸口,行军几乎成了不可能。
风暴捲起的雪幕能在顷刻间掩理一整支军队,冻伤与飢饿远比敌人的刀剑更致命。
在诺德海姆的南境边界上,耸立著一条人工与自然结合的漫长防御工事,被称作“永冻之墙”。
这並非南方那些以石砖砌就的城垣,而是由整块冻结千年的冰川与厚雪堆叠,再辅以符文与石垒加固而成。
它顺看山岭与峡谷延绵上千里,宛如大地的脊骨。
永冻之墙屹立数百年,几乎让任何想要北上的企图都化为泡影。
据说,这堵墙在最初建造时,至少耗尽了诺德海姆三代国王的心血。
无数战士与工匠葬身於冰雪中,才换来这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它不仅抵御了塞尔维安帝国的野心,也让诺德海姆人坚信:只要永冻之墙不倒,他们的火种就不会熄灭。
塞尔维安人曾经做过试探,在夏季抽调军团北上,可他们很快发现,这里並没有能够支撑大军行动的粮道与牧草。
风雪会將车辙与行军痕跡在数日之內掩盖殆尽,补给线根本无法维持。
或许正因如此,从那之后,塞尔维安帝国选择了放弃北扩,將所有的扩张目光都转向南方。
南方的富饶田野与繁华城镇,远比寒冷的冻土诱人。
於是,诺德海姆得以在几百年的风雪中始终保持独立,成为南方人眼中的神秘王国。
可以说,诺德海姆的存在,並非靠武力,而是靠天地本身的冷酷,迫使任何敌人都要望而却步。
然而,如今大势已变。
南方战火连天,王都沦陷、国度倾覆的传闻不断传来。
即便是隔绝在霜寒山脉之南的诺德海姆,也不可能永远置身事外。
对於南方四国新近成立的联盟而言,他们急需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任何潜在的盟友都弥足珍贵。
不论是大陆中部塞尔维安帝国,还是位於极北的冰雪之国,都是他们必须尝试去爭取的力量。
於是,自四国会议之后,联盟不仅將使节送往塞尔维安帝国,也遣出另一支使团,远征北方。
他们穿行於战火残余的阿尔特利亚,翻越厚雪凝封的边界,最终踏上诺德海姆那片荒凉而冰冷的冻土。
他们肩负的使命,简单却沉重:
要么说服诺德海姆加入联盟,亦或至少確保这个北境之国能提供些许援助。
来自南方的使节团一路北行,经过在塞尔维安境內的周转,终於在数周之后,抵达了诺德海姆王国的国境。
踏上这片冻土的第一刻,他们就感觉到了一种陌生而压迫的寒冷。
这里的寒风和南方的冬季截然不同,不是刺骨,而是仿佛要渗入骨髓,將血液冻结成冰。
马匹的喘息声变得低沉而急促,呼出的白雾瞬间凝成了冰霜,附在鬃毛上不肯消散。
哪怕裹著厚重的毛皮大擎,南方来的使节们仍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就是北方的天气吗—比想像中还要冷得多。”
一名年轻隨从忍不住低声喃喃。
带队的使者首席一一马提亚斯一一只是皱了皱眉,没有作答。
他年过五旬,鬚髮半白,原是瓦伦西亚王国宫廷中的一名资深顾问,如今被推举出来带领此行。
他眯起眼望向远方,只见天地间几乎分不清界限。
厚重的云层如同隨时会压下来的穹顶,雪原一望无际,间或有几道漆黑的石山突兀地嚞立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宛如远古巨兽的脊骨。
南方的隨从们在这种景象下,心里莫名发紧。
队伍继续缓缓前行。
使节团原以为,跨过这片荒凉的边境后,至少能在最近的村落中看到一丝温暖与人烟哪怕在南方最贫瘠的地方,村民们也会点起火堆,举著火把迎接外来者,送上一壶烈酒,又或哪怕只是一块黑麵包,也象徵看礼数与人情。
然而,诺德海姆显然並不遵循南方的习俗。
他们进入的第一个村落,房屋依著雪丘而建,低矮的木墙与石基上覆著厚厚的积雪,屋顶被冰霜压弯,仿佛从未融化过。
然而,整个村子却静得出奇。
没有犬吠,没有孩童的哭声,也没有炉火燃烧的烟气。
只有风吹过积雪,捲起一阵阵细碎的雪屑,扑打在木门与窗杨上,发出轻微的籟声队伍在村口停下,所有人都下意识收紧披风,彼此对望。
寂静中,甚至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这里—真的有人居住吗?”
一名年轻的隨从忍不住压低声音,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马提亚斯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微微沉下。
他抬手敲了敲门,手背却被冻得一阵刺痛。
没人回应。
他们推开了一扇门,屋內漆黑,炉火早已熄灭。
木桌上摆著粗糙的陶碗,碗里还残留著冻成冰块的肉汤,似乎有人刚刚离开,却又迟迟未归。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气。
“是狼群?”有人低声猜测。
然而,诺德海姆的战士自幼便与狼共生,若真是野兽作乱,不至於整个村子都弃屋而逃。
使者团继续北行,沿途的村庄皆是如此。
偶尔能见到一两个人影,却远远地、孤零零地立在雪地里,见到使者的队伍后,转身就消失在风雪中,既不靠近,也不搭话。
这种诡异的冷漠,比荒村更让人心生寒意。
“这不像是正常的情景。”
使团中一名来自德萨拉的老骑士低声道,“诺德海姆人虽然冷漠警惕,却也绝不会如此。”
他曾多次与诺德海姆的僱佣兵打过交道,那些人豪爽粗獷,喝酒时能大笑拍肩,战斗中能挥斧至血肉横飞。
他们的冷漠从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而是一种北境特有的坚忍。
可如今,眼前的景象更像是一一某种看不见的阴影笼罩了所有人,迫使他们声、退缩,乃至避开外来者的目光。
夜幕很快降临。
使者团被迫在一个废弃的驛站扎营。木材潮湿,火堆始终烧不旺。
黑暗里,风声呼啸,仿佛无数低语在冰原上徘徊。
“你们听见没有?”一名年轻隨从瑟缩著靠近火堆,“好像有人在外面走动。”
“胡说,这荒郊野岭,哪有人影?”老骑士皱眉,但他依旧拔出了长剑,目光凝向那片漆黑的雪原。
外面,的確有脚步声一一缓慢、沉重,却又断断续续,仿佛有人在冰雪中拖著残躯。
可等到士兵们举起火把追出去时,只有茫茫雪原。
风声呼啸,脚印很快被掩埋得无影无踪。
这一夜,没人真正睡著。
翌日清晨,继续北行时,他们终於看到了传说中的永冻之墙。
那是一条延绵上千里的巨大城防,由巍峨的天然冰川与坚固的人造墙体交织而成。
城墙高逾十米,外层覆满厚重的寒霜,在昏暗天色下折射出森冷的蓝光。
远远望去,它仿佛一头沉眠的巨龙,静静横臥在天地之间,散发著压迫人心的寒意。
“这便是永冻之墙?”
队伍中有士兵忍不住喃喃,眼神中夹杂著震撼与难以置信。
“整整一片天地,都像被这堵冰墙隔断了·这就是诺德海姆的屏障?”
寒风扑面而来,带著刺骨的凉意,吹得他们披风猎猎作响。
有人下意识搓了搓手臂,盔甲上的冰霜在风声里掉落,却仍旧移不开视线。
马提亚斯缓缓点头,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道横亘天地的巨墙上,声音低沉,带著一丝难得的感慨:
“难怪难怪数百年来,塞尔维安帝国从未贸然北上。光是站在这里,就让人感到血液都要冻结。换作任何一支军队,要想越过这样的屏障,恐怕还没接近就会被寒风与冰霜吞噬。”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像是对同伴、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是大地本身的守护,是冰雪赐予诺德海姆的壁垒。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在这片苦寒之地上生存至今。”
当他们经过城门进入诺德海姆王国境內时,却注意到一些异样。
守卫的士兵一个个身形高大,披著厚重的兽皮盔甲,腰间的战斧与长矛沾满了寒霜。
他们眼神冷漠,脸庞因风雪而裂开一道道口子,站立时却像冰雕般一动不动。
然而使者们很快察觉到,这些北境战士的神情中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
他们並非无礼,而是仿佛心神被某种阴影笼罩,即使在看到来自南方的旗帜时,也没有露出一丝波澜。
这冷漠的態度让南方使者心中愈发沉重一一因为即使是陌生人,在北境也该有热酒与火堆,而不是这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默。
“这些眼神.不像是欢迎。”
年轻隨从忍不住压低声音。
马提亚斯心里也涌起不安,却依旧维持著外交使者应有的镇定。
但他心中隱约也有了预感,北国之行或许不会如他预想般顺利。
使节团在刺骨的寒风中继续前行,目的地是诺德海姆王国的都城一一霜钟城。
这是一座建在山谷间的城池,常年被风雪环绕,城墙厚重,屋舍紧密。
远远望去,整个城市就像是一块嵌在冰川裂隙中的铁块,冷硬、沉默,却透著一种无法轻易撼动的威严。
隨著队伍逐渐逼近,他们发现城门並未开,而是紧紧关闭。城头上的火盆摇曳著昏暗的火光,照出一张张冷漠的面孔。
南方使者们心里生出一种更深的疑虑:
这片土地—似乎並不像传说中那般只是冰冷孤绝,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仿佛风雪下掩埋的,不只是冻土,还有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当南方的旗帜在风雪中摇曳,马提亚斯带领使节团立在厚重的城门之前,等候许久。
终於,沉重的轰鸣声传来。
城门缓缓开启,仿佛千斤巨石被拖拽般缓慢。铁链的摩擦声在山谷间迴荡,冰屑落下。
门后走出一支迎接的队伍。
那是一列身披灰白色披风的士兵,他们的步伐沉重,却整齐得近乎机械。
盔甲上覆著厚厚的寒霜,长矛在火盆的映照下闪烁著冰冷的光。
最让人心底发凉的,不是他们的武装,而是他们的神情一一那种近乎木然的冷漠,仿佛他们只是在空洞地履行职责。
隨从们下意识握紧了身上的斗篷。
有人甚至在心里暗暗祈祷:这样的眼神,他们只在战场上那些垂死之人脸上见过。
走在最前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领,黑色长髮已夹杂白霜,脸庞如同冰川般冷硬。
他停下脚步,审视著来客。
“南方的使者。”
他的声音低沉,带著北境特有的粗獷腔调,却没有丝毫情感。
马提亚斯上前一步,行礼道:“谨代表瓦伦西亚王国与南方诸国联盟,向贵国陛下致以问候。我们此行是为了同抗兽人之祸。”
那將领盯著他许久,才冷冷开口:“你们的旗帜,我们已远远望见。但在霜钟城,外人的言辞需要时间来证明价值。跟我来,国王会在宫殿接见你们。”
说完,他转身而去。
南方使者们互相望了一眼,心中都有疑虑,却只能跟隨。
穿行在霜钟城的街道时,他们再次感受到强烈的异样与不安。
这座城市看似井然有序,石砌的房屋整齐排列,屋顶覆盖著厚雪,街道被清扫得乾净,仿佛处处都显现著北方人严谨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