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那位器宇轩昂如同人间帝王的湖君殷侯,浑身冰寒。
只见他那个心腹渠主在双脚即將触及湖面之际,被渡口青衫少年伸手一抓,竞又倒飞回渡口岸边。
苏尝五指抓住这妇人的头颅,用力一握。
这位身居河婆神位的藻溪渠主,从七窍和身躯之內,猛然绽放出无数条淡金色光线。
转瞬间,一尊水神金身便被硬生生拽出了雍容妇人的皮囊。
两者分离。
宫装妇人那副身躯,瘫软在地。
被迫现出金身的藻溪渠主发出痛彻心扉的哀怜豪叫。
苏尝不为所动,只是当著苍筠湖湖上下神灵的面,骤然加重力道。
砰的一声过后,妇人头颅砰然粉碎,那副金身也变作金光点点,不断消散在渡口边。
她到底只是一位河婆,连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金身碎片都未能凝聚出来。
这时候,苏尝才淡然道,“需要你们投效吗?”
大髯汉子扯了扯嘴角,差点没忍住笑。
原来刚才是自己想多了。
这位办事还是那样的直接简单。
在眾目之下,当著自家人和別家人一起,顏面尽失,又被逼入墙脚。
这下子殷候这位苍筠湖湖君,不得不大动干戈了。
隨著作为苍筠湖霸主,一位掌握著所有水运的正统山水神祗的心中震怒。
靠近渡口的湖面顿时开始波涛起伏,浪头拍岸之声,此起彼伏。
然而那一袭青衫身影比他更快在苍筠湖湖君还没选半句狠话的情况下,就已经一脚將半座渡口踩得塌陷,轰然远去。
岸边汹涌湖水隨之倒退而归然后整座龙宫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等到青衫少年飘然落地,大步跨过宫殿门槛时,身后才响起一连串如同湖中春雷震动的声。
青衫少年面带笑意,脚步不停。
他看向龙椅前的苍筠湖湖君,说了一句肯定是玩笑话的言语,
“要给你时间辩解吗?”
接著他看了一眼咬紧牙关的苍筠湖湖君,自问自答道“看来不需要,我喜欢。”
下一刻。
已知今日不能善了的殷候显出龙首龙爪,浑身披掛上金色甲胃,手持长刀。
他调动苍筠湖的全部水精,凝於刀刃,向前一掠劈向敌人。
然而青衫少年只是抬手,一拳挥去。
砰然一声,殷候连同手中刀刃、甲胃、皮囊、金身,一併当场粉碎。
天地间出现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自古无声。
跟隨在后,目睹这一幕的大髯汉子只觉得心中豪气万丈。
他娘的以后自己哪天有这份气概,死也值了!
当然最好还是不会给人打个半死,再来这么一遭!
苏尝转过身,用手扶住龙椅把手,面对大殿剩余的一眾湖中神灵与练气士供奉,
“你们应该都熟悉彼此的老底。
来说说看,谁做了哪些恶事,儘量挑大的说,越详细越好。
別人揭发你,你不说,你便会成为自殷候之后的首恶,必死无疑。
如果几方验证,你没有必死之错,又態度诚恳,倒不是不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少年再抬起头,已经神色缓和许多,
“你们可以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了。
要珍惜,我相信你们在以前的生涯中,没有几次靠著讲理就可以帮助自己活命的。”
大殿之上,一群人战战兢兢,相顾无言,气氛凝结到了冰点。
苏尝坐在龙椅上,手肘抵在龙椅把手上,身体微微前倾,赤红小剑在手中若隱若现,
“你们不说,我可就动用心剑了。”
於是开始有人揭穿另外一位练气士的底细,
是一位洞府境修士。
门派底蕴不深,修士境界不高,做的坏事却不算少。
生死一线,此时再彼此藏著掖著,难道真要去了传说中的冥府阎王殿再喊冤?
况且好像就连阴司也是眼前这位也管著。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有时候几人攀咬间,竟是动了真火,什么料都爆,只想让对方都不好过。
弄得负责记录案读的祝戎笔耕不輟。
苍筠湖龙宫內灯火辉煌,难分白昼。
但是湖上景象,已是月牙弯弯柳梢头,静謐安详。
原本隨驾城那边家家户户都已早早熄灯、摘下灯笼,闭门不出。都不敢在天劫刚过的当口,於夜间增加光亮,徒惹是非。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早早睡去的百姓心念,被苏尝引动,进入了梦境之中。
身临其境般,目睹了他与新任城隍祝戎於龙宫之中的判案过程。
刚开始这些凡人百姓在震惊之余,只敢默默观瞧,不敢出声。
但隨著一个又一个罪状清晰的神灵与山上人被苏尝当场处以极刑。
他们的声音也便逐渐变大了几分。
在处理最后几个山上神仙之时。
整座城的百姓心念几乎与少年同时呼喊出那句“罪大恶极,当诛!”之言。
碧波分开,走出一位青衫少年,身旁是捧著一大叠卷宗的新任城隍。
至於龙宫之內,吵吵了那么久,最后几乎全部死完。
侥倖活下来的,没一个觉得这位脾气差。
毕竟那位愿意听他们自辩,没有毫无根据的乱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苏尝眺望著一片漆黑的隨驾城。
只见一条小巷中,忽然亮起了一盏灯。
是一个幽幽转醒的读书人,在书桌前点亮油灯,迫不及待的书写所见所闻。
接著是第二盏,第三盏。
既而亮起了无数盏灯。
在苏尝迈入城內时。
整个隨驾城。
已是一片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