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多长时间,就在二三十米外的石碰子缝隙中,看到一条游走的,不到三尺长的土球子蛇。
卫淮用木棍端头的树权,一下子叉在土球子蛇的七寸上,確定按牢实了,这才伸手捏著土球子蛇的七寸,將它提了起来,然后往回走。
放山的时节,最是容易看到这些蛇类。
这种喜欢生活在杂草灌木丛、林子边缘或石堆中让人防不胜防的蛇类,轻易就能见到它们的踪影。
见到卫淮提著条土黄色三角脑袋的蛇回来,崔海伦本想继续开口咒骂,却被一瞬间嚇得直哆,顾不得腿脚的疼痛,身子一翘,伸手撑著旁边的山石,站了起来,一一拐地想要离得更远些。
卫淮哪里还跟他在这里玩追逐游戏,一脚端过去,將他再次端翻在石子间隙中,跟著上前,
一脚踩在他后背上,跟著手中抓著的土球子蛇往他脖颈一凑。
只见土球子蛇一下子张大嘴巴,狠狠地咬在他脖子上。
似乎被土球子蛇咬中很疼,崔海伦再次惨叫起来,拼了命地挣扎。
可他越是挣扎,卫淮踩得越重,根本不给他爬起来的机会。
直到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样子,卫淮才將缠在自己手背上的蛇身拉开,將这条土球子放开,看著它快速钻进草木间隙中。
这玩意儿,毒性在东北大地上,那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若是咬中腿脚之类,处理得及时,有时间送往医院,兴许还能救上一救。
可现在是咬在脖子上,又是在崔海伦甚至找不到出路又断了腿的情况下,上哪里去救?
事实上,卫淮就在一旁的石子上坐著,看著崔海伦一阵挣扎,呼吸变得急促,双手捂著脖子,一阵阵地乾呕,折腾了十数分钟,就渐渐地没了动静。
他伸手探了下崔海伦的鼻息,又压在他脖子动脉上感受了一会,確定没气儿了以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那一刻,压在身上多年的沉重包袱,像是被一下子卸了一样,卫淮从没有觉得那么轻鬆过。
“爸、妈,你们的仇,我已经报了,只是便宜了孟奎松,虽然不是因我而死,但终究是死了,
你们可以安息了!”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又深深看了眼石子间隙中的尸体,领著两条狗,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想了想,又折返回去,在崔海伦的身上一阵摸索,从怀里掏出他的身份证明带走。
至於他手腕上戴著的上海表和揣著的百多块钱,卫淮没有动。这样,会让后面可能发现尸身的人觉得不是什么谋財害命,而是单纯地在山里出了状况,
每年进山,莫名奇妙丟了命的人不少,没什么人会在意,更不会去对一个身份都弄不明白的人,刻意调查。
他只会成为这山里野兽的口粮,或是乌鸦的粪便。
约莫走了一刻钟的样子,卫淮看到了林间的火堆。
那是孟川升起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时间已经晚了,来不及慢慢地熬煮小米粥、做菜,只是將带进山里的大饼烤热,用以填饱肚子。
见到卫淮回来,萧飞小心地问道:“处理了?”
卫淮点点头:“本来想走远些,谁知道,等我跟到的时候,都已经没动静了。
我看到他摔在石碰子缝隙中,把自己弄得皮青脸肿不说,还把腿给折了。
那石耐子里土球子蛇多,我看他脖子上有两个细小的,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小孔,那一片又黑又肿,应该是被土球子蛇给咬到了。
活该他死,老天都帮忙收他!倒是省了我动手,”
卫淮当然不会说自己动的手。
他很清楚,自己动手灭杀,总会给知道的人一种不安的感觉若在场的只是多年生死与共的孟川,他会毫无遮掩地说出过程,但现在旁边多了个萧飞,就不一样了。
当然,这种事情,卫淮也清楚,以萧飞的精明,不会想不到,但不管他怎么想,还是觉得说得委婉点更好。
他只是將崔海伦的身份证明丟在火里,看著它烧成灰烬。
萧飞的反应,比卫淮料想的要好很多,他衝著卫淮笑笑,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大仇得报!”
“这有啥好恭喜的!”
卫淮摇摇头:“按理说,我现在应该父母健在,我领著孩子承欢膝下,那才是最好的。可父母终究没在了,在这心里边,终究是件憾事儿。
还有,这么些年的顛沛流离—这其中的苦——
萧飞也跟著嘆了口气:“我懂,我都懂,你也知道,我比你早出外流浪,那些年东躲西藏的,
也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
话又说回来,要没有这么些事情,你不会是现在的你,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有一句说得好,生活逼人老啊,不,应该说是成熟。
不管怎么样,心里应该能安稳了。”
卫淮点点头:“萧哥,这次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要多少精力才能找到他。”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先说好啊,这次从山里出来,抬到棒槌了,可得多分我一点,在依兰县城里边,被你当街端的那一脚,到现在了还疼呢。”
萧飞不无开玩笑地说。
卫淮却是把这话当真了:“这次到山里,要是能抬到棒槌,咱们三人平分。”
“平分?说好了多分点的!”
“平分就已经是多分了,你一个没抬过棒槌的人,在山里边叫啥,叫初把郎,啥也不会,哪里来的资格平分,该知足了!”
“行行行,平分,早知道现在棒槌在港商手里那么值钱,我做个屁的生意啊,跟著你们抬棒槌,一年几万块,轻鬆入手,那日子过得不要太好!”
“这话说的,像是漫山遍野都是棒槌一样,你想找到就能找到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孟川在一旁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听著卫淮和萧飞两人扯。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漫天的繁星,预示著明天是个好天气。
既然不会下雨,也就没有必要搭棚子。
三人吃饱后,喝了两口酒,胡乱砍来些枝叶在火堆边铺上,各自摊开褥子,在火堆边睡下。
临睡著之前,卫淮多问了一句:“萧哥,你领著崔海伦来东北的事情,他婆娘知不知道!”
萧飞摇头:“知道个屁,这狗日的被闹腾得几天不敢回他的店铺,在外边找旅社住著的,我在长沙下河街,卸了货,只停留了一晚上,又没去过他家,更没有跟他婆娘之类的碰过面。
就那种情况,他婆娘火气消了,想起来要找他,起码也是十天半月的事情。”
卫淮点点头:“那就好!”
这一晚,他睡得格外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