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暂时回不来而已,回家安心等著吧!”
安心,怎可能安心?
但张晓兰现在,哪怕往兴安乡打个电话或是往黄岭发个电报的事情都办不到,只能每日数次往返食乐馆和农家小院,期盼著心里的人早点出现。
这两天,来到哈尔滨的难民越来越多,一方面,出於对难民的同情,另一方面,张晓兰也想通过这些难民,打听到卫淮的消息。
食乐馆二十四小时营业,免费给难民提供食物。
事实上,政府已经做出处置,部分难民就地安置以外,还有半数,充许他们到周边的市、县或者出省寻找亲戚安置,並发放难民证,凭藉此证,可以到各地粮站,免费领取救济口粮,不得刁难。
张晓兰此举,也算是雪中送炭的善举。
她在馆子的时候,拿著卫淮和孟川的照片询问进店的难民,不在的时候,服务员帮忙拿著照片询问。
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於两人的消息,始终没能问到丝毫。
直到火起后的第二十天,这天来了一个头髮都被烧掉大半的难民,终於从他口中问出了些东西“这两个人我见过,背著猎枪,牵著矮马,在给扑火的队伍当嚮导,也帮忙用马匹託运物资和伤员,我在塔河那边看到过,人没事儿,只是比照片上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衣服啥的,弄得破破烂烂的。”
这消息,让张晓兰和艾和音都在微微一证后,眼晴在笑意中发红。
人没事儿就好!
而这时候,卫淮和孟川,在返回黄岭的途中。
这些日子,他们看到数万人,分成无数的队伍,在山里奔忙。
上千辆汽车,在运材线上往来,昼夜不息。
就连火车也得为扑火而让道。
天空中,不时有飞机飞过,人工降雨的飞机用乾冰上千公斤配合碘化银炮弹四千多发,进行两万多平方公里面积的降雨。
还用飞机投放化学灭火剂,將带著风力灭火机的扑火人员,投放到西林吉、阿木尔、图强三个林业局和古莲、河湾、依林、奋斗、长樱等林场。
乾粉灭火弹,一颗接一颗地射向林区··
这是一场丝毫不逊於一场战的斗爭。
火势终於小了,能控制住了。
卫淮和孟川终於可以好好停下来休息休息,他们已经帮不上什么忙。
巧的是,在漠河,卫淮遇到了熟人一一卫久和。
他收到卫淮借的钱,买了汽车,专门跑东北,主运的就是粮食,到了哈尔滨的时候,被徵用了,一直在忙著运送各种物资。
眼下大局已定,他领了发放的补贴,终於可以离开。
难得在塔河遇见,自然少不了跟卫淮一起多耍上几日。
卫淮正好借他的车子,拉著这些日子下来,瘦了不少,身上也添了不少伤痕的踏雪和孟川的枣红马,去黄岭接自己的两条猎狗。
沿途看著化成焦土的林区,卫淮知道,这地方,自己再不会回来了。
回来了能干什么?除了种地,跑山打猎是绝对不成了。
没有十年八年的恢復,很难再有往昔的繁盛。
这场山火,烧了整个大兴安岭近五分之一的林区,甚至一路烧到毛子那边。
至於狗子沟和鹿角沟参田里的人参,也没必要去刨了。
大火过后,怕是在焦土里已经被闷熟,没什么作用了。
卫淮所记掛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老葛的坟莹。
他到了黄岭,休息了两天后,专门又往山里去了一趟,只能凭著感觉寻到坟莹所在,看到坟荧都已经被烧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卫淮不知道那只离开的金雕有没有带走老葛的灵魂,却相信,这场山火一定能,因为它试图將卫淮在这片山岭生活的痕跡,抹得乾乾净净。
他没有再將坟头重新堆垒起来的想法,觉得这表面上的一切,都已经没有多少意义,只能深埋在心里。
他还往漠河又去了一趟,只是未能再见到董启元,找人打听,听说去了山里,也是给队伍做嚮导,帮忙扑火。
卫淮心里踏实了不少,相信以后还会有碰面的机会。
六月一號的这一天,天空中出现了久违的云层,炮弹在半空炸响的声音尤其热闹。
卫淮知道,这是空军和炮兵们在抓住机会进行人工降雨。
儘管到了晚上,只是下了场小雨,但对於炙烤许久的森林来说,不於是一场甘霖。
听说,就是这场小雨,近六万的军民信心倍增,趁著雨发起了灭火的最后总攻。
在第二天,听村里的广播说,整个火场的明火全部被扑灭,继续朝著残火、暗火进一步扑打,
彻底消除任何死灰復燃的可能。
傍晚的时候,这场烧了整整二十八天的大火,宣告彻底扑灭。
也就在这一天,卫淮让二爷卫久和拉著自己和孟川的马匹、猎狗和那些刨挖来的几百斤人参,
踏上了返回哈尔滨的行程。
中途在伊春过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回到在呼兰的农家小院。
张晓兰在小院看到卫淮的剎那,全然没有顾及有旁人,一头扎进卫淮的怀里,剩下的就只是哭泣了。
卫淮也只能伸手抚摸著她柔顺的长髮,权作是安慰。
许久之后,张晓兰才从他怀里昂起头:“你离开的这个月,馆子没赚钱,反倒亏进去一万多!”
“咋回事儿?”卫淮有些不解。
张晓兰勉强笑笑:“说了你可不能骂我,馆子这段时间,我组织人手,给灾民免费提供食物了,这里边有不少是真的灾民,也有些浑水摸鱼的,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卫淮笑笑:“媳妇儿,这种事情我都骂你的话,我就不可能在灾区和川哥呆那么长时间了。
再提供一个月吧,这是好事儿!”
他相信,逢了灾难,善举不会毫无意义。
事实也是如此,在十数日后,卫淮和孟川在塔河的付出以及张晓兰的义举,都得到了高度肯定。
再一次让食乐馆的声名大涨,
只是,卫淮仍不时惦念那片已经回不去的山岭。
他在草儿星期天回家的时候,遗憾地告诉她:“草儿啊,爸爸以后怕是没办法回山里养驯鹿了。”
草儿却只是掏出自己的画本,上面有不少线条粗狂、色彩浓艷分明的涂鸦:“都在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