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几人请进单间,安排上好酒好菜,等到饭菜吃得差不多,卫淮才让董启元拿出那几支棒槌。
这些人都是成精的人物,卫淮也就坦然告知这三支棒槌的来路。
王大爷是知道卫淮去老爷岭找葛正宏的事情的,都已经又过了那么久了,並不担心被人知道。
说了这些棒槌的优点,也说了缺点,並言明,如果不是为了收藏,只是当作药材使用的话,这些人参跟长百山人老山参没什么区別。
几人传著看了下,以略低於长白山棒槌的价格,被其中两个老人买下,也算是给了董启元一个满意的交代。
毕竟,这些东西,要是送到收购站,他一半的价钱都卖不到。
这一晚,董启元被卫淮领著回小院过夜。
沿路回去的时候,也顺带跟孟川说了狗子沟那些遗漏人参的事情,孟川表示该去看看。
唯一让两人有些头疼的是,此时哈尔滨这边,山岭里的雪早已经化得差不多了,但在黄岭那边,山里还有不少积雪,依旧是天寒地冻的景象。
但也正是因此,参田里遗留的那些人参还是休眠状態,正適合採挖。
要是再过些时间,进入草芽市,可就错过了採挖的时机了,得等到秋季才行。
多等那么长时间的话,那些人参还有没有机会採挖就难说了。
现在去,自然也没办法循著茎秆去採挖,只能是大面积刨挖,多出些体力而已。
以现在人参的价格,卫淮觉得,值得那么干。
於是,第二天,卫淮先到鱼圈找了老冯,让他帮忙看护一下自己的小院,顺带到区上车队,
找了一辆货车,拉著马匹、猎狗和三人,一起前往黄岭。
中途休息一晚,第二天赶到黄岭,正值五月一號。
卫淮和孟川留下的木刻楞,交给王永华和虎子照管著,他们更多的是把这里当成仓房使用,这些日子不见,终究不再是以前的模样,看上去一下子破旧了很多。
应该是村里人看到卫淮和孟川来了,没多长时间,万永华和虎子就寻了过来。
卫淮他们三人被虎子叫到他家里边,这一晚,自然是好吃好喝招待看。
他也顺便跟两人说了到狗子沟刨人参的事情。
那么大面积,想要靠人力一点点翻过来,可不容易,需要人手。
本来还应该叫上陆勇和徐少华,但眼下,两人在大坡有大片参田要打理,已经到了开春经管的时期,显然是来不了了。
对於这种好事儿,万永华和虎子,自然没什么好迟疑的,反正地里的麦子已经请机械种下,暂时没什么事儿。
事实上,他们两人又何尝没想过,参田里应该有人参遗漏,想去看看,只是,自从將头养殖接手过来以后,加上种著那么多地,还要想著进山弄些野菜、山货之类的东西供应给卫淮,也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最主要的是,两人已经很满意如今的生活了,守好家里的摊子,就能过上让眾人羡慕的日子。
现在卫淮和孟川既然来了,他们当然也乐意跟著往孢子沟跑一趟。
於是,休息一晚后,四人赶上架子车,带上工具行李,顺著那条当初为种人参简单修理出的已经又重新被灌木、杂草笼罩的山道,前往鹿角沟。
在山里又过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抵达。
在万永华他们几人去收拾已经快要塌的对子房的时候,卫淮先到鹿角沟的那片参田看了下。
枯黄的杂草,残留的积雪,將这片曾经的参田,掩盖的严严实实,
但卫淮细细搜寻,还是很容易就看到去年人参留下的枯黄茎秆。
如董启元所说,这片当初发病被毁了大半的参田里,还有不少人参在隔年重新抽苔生长。
甚至有不少,长势很漂亮。
卫淮甚至在沟边看到一苗“坐地炮”。
所谓坐地炮,是东北地区对野生人参的一种俗称,特指生长年限三十年左右,形態粗壮且纹路深密的野生山参。
当然,卫淮看到的“坐地炮”,並不是真的坐地炮,只是,他看到的这苗人参的茎秆,儘管已经乾枯,依然给他一种非常粗壮的感觉。
另外,將倒伏的茎秆竖起来,高度能到他的胸口。
很显然,这苗人参,在这沟边生长得很滋润。
当然,卫淮也清楚,它能长那么大的原因:这里曾是参田经常腐化肥料的地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里遗落了一苗人参。
卫淮饶有兴趣地顺著茎秆巴拉了几下,拔掉周边的野草,很容易將这支人参起了出来。
看到这支人参的全貌时,他自己都心里暗呼一声“好傢伙”。
这苗人参的壮硕,超过了卫淮的想像,绝对有一斤多。
当这支人参带回对子房,其余几人看见,也时惊嘆不已。
一个个不由对其余的人参期待起来。
简单吃了顿中午饭,稍作休息后,五人立刻迫不及待地提了钉耙,开始了人参的刨挖。
参田里遗留的人参果然不少,几人刚动手没一会儿,就开始这里吆喝“挖到一支”,哪里吆喝“挖到一个”—
直到这一股子兴奋劲渐渐地隨著挖到的人参越来越多而消散。
一下午的时间,几人挖了大概三亩地的样子,淘出来的人参,上百斤。
卫淮都不得不感嘆,当初挖这些人参的时候有多潦草。
单是鹿角沟这一片五十多亩地,以现在的进度,估计要八九天的样子,才能翻完,应该能出上千斤的人参。
然而,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正在悄然降临。
大自然给人的惩罚,大都是人为造成的一一所有人都这么说,要么是说大多数人,要么说少数人,总有理由。
五月六號这一天早上,卫淮他们五人抢著钉耙在参田里闷头刨挖人参的时候,在西村吉镇北边的河场、在公路四支线十六公里处,三十八林班號工人中,两个来自山东的盲流工人,正在做清林作业。
林山原本有禁止烟火的禁令,但两人哪里有这意识,在工作间隙休息的时候,点火抽菸。
抽完后,將菸头丟在了地上,
地上是厚厚一层的树叶、腐殖层,极度的乾旱下,没有熄灭的菸头,在枯叶、杂草间,隨著风势的鼓盪,冒出丝丝缕缕的火烟,然后腾地一下子,冒出了火苗,开始朝著四处窜去—
另一个地方一一古莲林场五千线十一公里处,执行割草作业的十四林班四小號,通过送礼得以按插进林场的临时工人,一个十九岁的盲流,在没有经过专业培训,也没有啥安全常识的情况下,
进行割灌作业。
按照要求,四月一號以后就是大兴安岭地区防火戒严期,该时段內禁止割灌作业。
问题是,这个盲流所使用的割草机有问题,据说是偽劣產品,启动后火星四溅,而且,他在给割草机加油的时候,加得太满,弄得机身上、地上到处都是。
结果割草机进溅的火星,立刻窜起一个又一个的小火团。
他本能地用衣服来拍打,火却越打越旺,
另外,还有三处,西邻林场、距离黄岭最近的兴安林场以及塔河林业局內,皆出现火源。
当然,卫淮並不知道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们依然在闷头刨挖著荒芜的参田,寻找著里边的人参。
直到深夜,在对子房外面的马匹变得暴躁不安,卫淮只要进山,从不嫌麻烦,必然带著的黑炭、馒头,也发出了惊恐的吠叫声。
觉得事情有异常,卫淮拉开对子房的房门,看到外面红了半边天。
那是火光,疯狂蔓延的火光。
事后,卫淮才听人说起这些掛著“盲流”招牌的人的名字,在曾经也当过盲流的卫淮心里,他觉得是同情且悲哀的。
在他看来,那么大的事情,单纯揪著几个盲流说事儿,更多的是因为,他们適合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