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外屋地，將灶火重新点燃，给姚天泽下了一大碗麵条，还特意取了一只在雪地里冰著的飞龙，吊了汤。
给姚天泽送来，看著他狼吞虎咽地吃下，然后安排在炕上睡觉。
全程老葛就在一旁默默地听著、看著，菸袋锅里的烟换了三袋，没有插一句嘴。
卫淮將碗筷送回外屋地，顺便端了热水回来给老葛泡脚，直到这时候，他才跟帮著他洗脚的卫淮说了一句：“孩子，我这辈子遇到你，真的是我的福气。”
卫淮不知道老葛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大爷，遇到你，也是我的运气·咋突然间一下子那么矫情了？”
老葛第一次伸手摸了摸卫淮的脑袋，一脸怜爱地说：“我只是觉得，我这辈子很知足了。”
卫淮抬起头，衝著老葛笑笑，继续低头洗脚，顺便帮老葛揉了揉一双小腿。
等到洗得差不多，这才取来毛巾，帮老葛把脚擦乾，往炕上铺了熊皮褥子，招呼老葛躺下，往他一双腿上盖上悬羊皮，又帮他盖上褥子，这才去了外面，往炕灶里添加柴火，自己也洗脚上炕睡下。
有姚天泽在家里，卫淮想去寻那些青皮子，也就没法去了。
老葛想到外面溜达，卫淮给他煮了饺子吃过，叮嘱他不要去得太远，中午要赶回来吃饭。
老葛点点头，提了那把鹰兔牌双管猎枪，和往日一样出去了。
姚天泽像是很多天没睡过觉一样，这一觉，一直睡到临近中午才醒来。
他出房门的时候，看到卫淮在外屋地做饭，有鱼，有灰狗子肉，有排骨，还有飞龙。
“你这里我应该多来啊，就这饭菜，一般人家想都不敢想！”
姚天泽倚在门口，开玩笑地说。
“想来就来唄，我朋友不多，你算是其中一个！”
虽然在姚天泽邀请他去跟著淘金的事情上，两人多少有了些隔阁，但卫淮还是愿意当他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毕竟，他真的帮了自己不少，而在淘金的事情上，也没有过分刁难，只是表现出不悦而已。
“那我应该感到荣幸了！”
姚天泽满是感慨地说：“好多天没睡得这么踏实了，在你这里是真舒坦，要不是肚子饿了，都不愿意醒来。”
“那就等会儿吃饱了接著睡唄！”
“会不会耽搁你——我可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一门心思地想著赚钱。”
“钱又赚不完你接下来有啥打算？”
“能有啥打算，想来想去，估计还是得按照我家老爷子的想法去做，结婚生子，他希望我別再瞎折腾，准备找找关係，安排我去兴安林场工作，看能不能重新回到局里。”
“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卫淮听到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挺有感慨，觉得这就是自己跟姚天泽不同的地方。
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努力去拼，去积赞。
而姚天泽，有他父亲撑腰，家底、关係、人脉，他啥都没了，还能轻鬆开始，只是他本人愿不愿意而已。
饭菜做好，按照平日的习惯，老葛应该早就回来了，但卫淮又等了不少时间，还是不见老葛，
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见姚天泽等不得了，他只能拿来碗筷，给老葛留了菜，招呼姚天泽先吃。
姚天泽吃饱喝足，没有继续逗留，开上他的吉普车离开。
还是不见老葛回来，卫淮心里莫名地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赶忙提了五六半，装填好子弹，又往腰上绑了子弹袋，领著两条猎狗就走。
在他想来，老葛应该是到黄岭村子对面的山子去溜套子去了。
老葛下套子的那些地方，卫淮知道，当即领著猎狗过了转水湖，进林子去寻找。
可到了山子背面山沟那片布了套子阵的地方，他发现根本没有老葛留下的新鲜脚印。
再换一个地方，还是没有老葛的踪跡，卫淮顿时意识到，老葛根本就没来。
那能去哪里？
他赶忙折返回黄岭家里，见老葛还是没回来，觉得事情有些蹊蹺，赶忙跑到孟川家里，將在家里给头皮铲油皮的孟川叫上，让黑炭、馒头，嗅过老葛鞋子的气味，发出追寻的命令。
两条猎狗立刻顺著出村大路一直往前走，这才確定，老葛根本就没去溜套子。
“大爷这是出村去干嘛？”
眼看著两条猎狗领头上了国防公路，过了大河西村、兴安村、二十五站村都没有停下来，继续朝著阿木尔林业局方向走，孟川也觉得奇怪起来。
而卫淮却是越跟心里越凉：“大爷可能是去打青皮子了！”
“青皮子？”
“昨天晚上，姚天泽到我这里来过夜，他说开著车在路上遇到了青皮子围追大爷又是顺著这方向来的—大爷，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
卫淮不由得加紧脚步。
就这么地，一路隨著两条猎狗疾走，渐渐地走出离二十五站村七八里的地方，卫淮终於看到了公路边雪地上的青皮子脚印，以及老葛腿瘤那一深一浅的脚印，確定他真的跑来打青皮子。
卫淮心里越发慌乱了，跟著小跑起来。
只见两条猎狗转头进了山林，一路顺著老葛留下的脚印追隨。
又走了大半个小时，卫淮在山岭间一个封冻的水泡子边，远远地看到了躺在雪地里的老葛，以及正站在一只青皮子身上啄食撕扯的金雕。
卫淮大惊失色，一路狂衝过去，看到在老葛周边，有三只已经死掉的青皮子。
一只是被猎枪打的，一枪毙命，倒在一棵落叶松树根脚，一只是被金雕双爪扣著脑袋正在啄食的。
还有一只，就在老葛旁边，也已经死去，脖子上血呼啦的一片，不是被枪击，也不是被刀子所伤，而应该是被活活咬死。
他看到躺在一旁的老葛，一动不动，嘴巴上满是血，还粘了不少青皮子的毛。
看著同样浑身是血的老葛，卫淮心里像是被重锤猛锤了一下一样，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身体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样，在老葛面前跌跪下去，眼晴也一下子红了起来，一股子强烈的酸涩感在心间涌起。
孟川也快步赶到老葛旁边，看看老葛一身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厚实袄，见他身上数处地方被咬得冒血，最严重得，当属肩头靠近脖子得位置，被撕扯得血肉翻卷，流出的血，將旁边的积雪浸染了一大片，都已经又凝成冰晶了。
他伸手探了探老葛的鼻息，忽然衝著卫淮大叫：“安巴，快，大爷还有气，赶紧送医院！”
卫淮心神猛地一震，赶忙上前，也跟著试探了一下，果然还有些许温热气息。
他不敢耽搁，忙著解下腰间的皮带，將身上的狗皮苏恩脱下来铺在地上，將老葛小心地抱起来放在苏恩里包著，在孟川的帮忙下，又捆在自己背上背著，急急往回走。
孟川也提了老葛、卫淮的枪械，將那只已经吃得很饱的金雕重新戴上眼罩子，架在肩上，然后朝著卫淮跟去，完全顾不上那三只死掉的青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