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春人都有走薄冰的技巧,远远地,就看到七个鄂伦春人俯臥在薄冰上,像一群捕食的青蛙,在清水沟排了一长溜儿。
这是名副其实的爬冰臥雪,没有点耐寒的功夫,没有点儿临危不惧的胆量,都不够格干这种事儿。
难得见到真实的清水沟捕鱼场景,卫淮没有急著走,打算好好观摩观摩。
他没有去惊动这些人,而是赶著爬犁,到河岸左侧稍高的地方看著。
一般的小鱼,用不著这般大动干戈,很显然,他们也是衝著鱼来的。
等了大约半小时的样子,就连卫淮他们几人都看到清水沟里出现涌动水纹的时候,那些鄂伦春人动了,一个个左手撑著冰面,抬起前胸,右手举著渔叉轻轻地扬起。
在预测到鱼即將露出脊背的时候,领头的鄂伦春人吹了声口哨,几人几乎同时將手中的渔叉朝著露出水面的鲤鱼扔了出去。
那漂亮的拋叉动作,就像战场上拋手榴弹似的,没有过硬的功夫很难做到这种程度。
七个鄂伦春人拋出的渔叉,有两人落空,其余五人都命中了,这从一下子绷紧的绳索上就能看出来。
卫淮看得清楚,从鱼露出的脊背能判断那条鱼体型不大,估计也就两百来斤的样子。
只见叉中鱼的五人,在稍微试探后,就开始往回收绳索,不管鱼愿不愿意,生拉硬扯,没几下就將那条鱼拽到身旁,一起合力拖上冰面。
拖拽著鲤鱼离开清水沟十来米远,任凭它在冰面上蹦高/打滚儿,只是一袋烟的功夫,那条鲤鱼就变成一个僵硬的冰雕了。
看到这种情形,卫淮他们四个观望者,都忍不住跟著兴奋起来。
儘管场面精彩,卫淮拿著自己几人操练的情况一比,还是觉得自己的做法更稳妥些。
只是一两百斤的鲤鱼,自然没什么大问题,可要是碰到七八百斤、上千斤的大黄鱼,怕是一不小心,在用力的时候,冰面碎裂面临危险,
“几位爷们,干啥的啊?”
这些捕鱼的鄂伦春人,早就看到卫淮他们四人了,直到事情结束,领头的鄂伦春人才出声询问。
或许是看著他们几人都穿著狗皮苏恩,又赶著鄂伦春矮马的缘故,他们把卫淮他们当成是鄂伦春人了,打招呼用的是鄂伦春语。
虽然跟鄂伦春人接触过不少时间,但一门语言哪是那么容易学会的,卫淮也就大概猜出是什么意思。
回应那些鄂伦春人的是孟川:“我们进山打猎的,看到你们捕鱼,跟著学习学习,我们也带了渔叉,看有没有机会遇到,也叉上几条。这边蝗鱼多不多?”
叉上几条,你们是不是想多了?我们几人在这清水沟守了五天了,也才弄到两条,前两天叉到的那条还要大一些,有三百多斤。”
“那你们知不知道这边哪里的鱼多?”
“我们要知道哪里的鲤鱼多,不早就找过去叉鱼了,还会在这里苦等—也不是没有,就是那地儿太远了,懒得去。”
“太远了———在什么地方?””
“继续往下游走上三十里地儿,倭勒根河和呼玛河交匯的地方,往倭勒根河上游再走十多里地,那里也有一处清水沟,我以前跑山在那里看到过好几次鱼!”
“谢了!”
孟川跟几人简单了几句,回头小声地將说话的內容告知卫淮等人。
卫淮倒是不意外,內外倭勒根河,本就是他们想去的地儿。
但他看著那条冰冻的鱼很不错,想让孟川问问他们卖不卖。。
结果,被告知他们抓到的蝗鱼已经有人提前预定了,也是一家馆子。
看样子,打鱼主意的人是真不少。
卫淮也只能作罢,叫上几人绕过清水沟,继续到爬犁上坐著,朝著下游走。
这一天的时间,也几乎都在赶路上。
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到了倭勒根河上游那处清水沟。
捕鱼,不是隨到隨捕的,得有耐性,在清水沟守著鱼露头,谁也不知道鱼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等到的是大鲤鱼还是小蝗鱼。
这是一个持久战。
所以,四人到了那道宽不过三四米,长有十来米的清水沟边,並没有忙著蹲守,而是在河岸边被冰雪封冻后,一根根枯草支棱著的草滩上,搭建了晚上休息的窝棚,准备所需的木柴。
一直忙活到临近天黑,才终於可以围坐在篝火边做晚饭。
到了水边,怎能不吃鱼。
趁著熬米粥的时候,万永华和虎子两人,拿了冰穿子到河道上,打著手电,凿出个冰窟窿,准备叉几条鱼上来燉鱼汤,也顺便弄两条餵黑炭和馒头。
本来清水沟就在眼前,没必要凿冰窟窿,但毕竟天黑了,事情不稳妥,还是在冰面厚实的地方靠谱。
见两人稳重,卫淮也就没有阻止,只是在篝火边借著火光,检查著明天要用到的东西,顺便添火煮小米粥。
孟川则是拿了豆饼和苞米去餵两匹马。
“我#!”
突然冰面上传来一声惊叫。
卫淮和刚回到火边的孟川烤火的孟川立马看了过去,正好看到方永华和虎子一下子摔倒在冰面上。
万永华还好,只是单纯地跌倒,可虎子摔倒后,像是被一股距离正不断往冰窟窿里拖拽,手中抓著渔叉,不肯撒手,万永华则是死死抱著他双腿,帮忙拖拽。
见到这一幕,卫淮和孟川都被嚇了一跳,赶忙起身,朝冰面扑了过去。
人还未到,先听到咔。
是渔叉被冰窟窿卡断的声音。
卫淮和孟川赶到的时候,也是万永华和虎子站起来的时候。
“兄弟,我错了,我不该叉———
虎子扬了扬手中的半截木柄:“你交给我的叉子,没了!”
卫淮没有责怪的意思:“有没有被伤到?”
“没有!”
“咋回事儿?”
“我也没想到,会是个大傢伙冰窟窿里突然露出个大鱼头,眼珠子都有拳头大,我想都没想,就一下子叉下去,还没来得及用力,就感觉被猛地一拽,把我拉翻了!是条大鲤鱼,很大的鲤鱼..”
“你既然知道是大蝗鱼,也就该知道,就即使叉中了,这小窟窿眼也拿不上来,干嘛不鬆手?
就不怕自己被一下子拽进去?”
“我没想那么多,只想著,要是鬆手了,渔叉就没了———可是,还是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明天用我那一把!”
“那你用什么?”
“枪啊———·行了,別纠结了,人没事儿,比什么都强!”
卫淮其实挺期盼:“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遇到这条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