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养出感情的狗,越来越灵性了。
所以,他插了一句嘴:“它的名字叫黑炭。”
“这名字很奇怪!”
达吉雅娜笑著说:“不过確实很黑。”
她跟著又问孟川:“你们在山下生活,习不习惯?”
“还行,但总是想著山里,让我去种地,始终觉得不自在,但总的来说,政府给我们鄂伦春人的政策很好,没有在山里辛苦!”
孟川简单地跟他们两人嶗著,卫淮更多的时候是在听,因为时不时会蹦出两句鄂温克语和鄂伦春语,他有的话还得猜。
说得更多的是山里的情况。
五七年的时候,林业工人进驻山里,他们不熟悉地形,人扛肩背那些建点用的东西很吃力,那个时候,鄂温克人没少给他们当嚮导,还用驯鹿帮他们託运帐篷等物品,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伐木声从此响起来。
一到落雪世界,就可以听见斧声和锯声。
那些粗壮的松树一棵连著一棵地倒下,一条又一条的运材路被开闢出来。
开始时是用马匹往运材路上拖木头,后面拖拉机轰轰轰地开进来,它比马的力气大,一次可以同时拖十几棵松木。
从深山中拖出的木材,都被装在长条的运材汽车上,运到山外去了。
从那时开始,一到採伐时节,鄂温克人在森林中的搬迁就更为频繁了。
驯鹿和族人都喜欢安静,他们得去寻找僻静的地方。
但不是所有僻静的地方都能作为营地,一要看有没有驯鹿吃的苔蘚,二要看那一带適不適合打猎。
达吉雅娜对森林工人的入住有些反感,有些引狼入室的感觉,烦他们打破了森林的寧静,烦他们到处砍树,把山砍得光禿禿的,还说她特別喜欢春天,因为春天一到,採伐期就结束了,森林会恢復往日的寧静。
身为萨满的达吉雅娜和身为首领的维克特,在为是否下山定居的事情,有很大分歧。
五九年的时候,政府就为他们在乌启罗夫盖了些木刻楞,有几个氏族的人最开始不定期地在那边居住,但他们总是住不长,还是喜欢山里的生活,所以,那些房子多半閒著,很少有炊烟。
但这一转眼,都二十年了,习惯总是在不习惯中习惯,山里边的鄂温克人终究还是到山外定居,现在在林子里,他们已经好几年没碰到其它游猎的氏族,好像成了最后一支在森林里的鄂温克人。
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没少进山来劝说,他们也说是最后一支没出山的鄂温克人维克特也有下山定居的想法,他说,孩子可以免费上学,营地里的年轻一辈,大多嚮往山外,经常有人偷跑到山下。
他认为,为了年轻一辈,该出山,认为孩子应该到学堂里读书,有了知识,
才会有眼界看这世界的光明。
达吉雅娜则认为,孩子在山里认得各种植物动物,懂得跟它们和睦相处,看得出风霜雨雪变幻的徵兆,也是学习,始终不相信从书本上能学来一个光明、幸福的世界。
她觉得,光明在撮罗子尖顶的星光上,在驯鹿的椅角上,在清晨草叶上的露珠上。
儘管厌恶山里的伐木作业,但她认为,那么大的山,那么多林子,也没那么容易砍完。
本来是来探望两人的,结果,说著说著,达吉雅娜和维克特这两个营地里最重要的人,差点没大吵起来。
最终,似乎意识到旁边还有两个伤员,都又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卫淮和孟川,也简单说了在山下的生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们乌力楞的事情,还得是他们自己决断,外人不该掺和。
卫淮还是觉得,住在山里,各种不方便,养伤的事儿,得回家,伤情的进一步处理,也需要更好的医院,他想快点好起来,也不想在这里扰到这些鄂温克人的清净,给他们添麻烦。
他也就將这想法跟两人说了:“在距离这里的东边山谷里,我们有两个朋友守在那边对子房,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们送过去?”
“东边山沟里的对子房·———哪边山里种了些人参的地方?”维克特问。
既然这附近只有这么一支鄂温克人的氏族,卫淮不难知道,当初李建明他们说过的有鄂温克人在参田附近扎营,到过参田,肯定就是维克特他们这些人了,
也就没什么好隱瞒的。
这些人常年在山里游猎,不会无聊到像山外那些人一样,心里有想法就去举报,见不得別人好。
所以,卫淮微微点头:“对,就是那片参田!”
维克特微微点点头:“你们在在这里再住一天,明天一早,我亲自送你们过去——主要是,我特別喜欢那条黑狗,对,就是黑炭,看能不能给我们营地留个种。”
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欢黑炭。
而在外面的雪地上,黑炭早跟另外一条狗沾沾连连了,不过,这个时候配上...·.
卫淮略微盘算,他知道猎狗也就怀两个月左右就会產崽,那个时候也是冰天雪地,也挺好!
他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