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乾脆让张晓兰去將泡酒倒来一些,陪著老葛喝一点,也不时用筷头蘸酒水和汤汁,
让小傢伙也尝尝滋味,看他挤眉弄眼。
饭后无事儿,张晓兰重新上炕前,又给卫淮弄来些报纸。
这些报纸,张晓兰都是看过的,上面用铅笔圈圈点点,都是她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卫淮如今也喜欢上了看报纸,从上面总能看到不少他难以到达的地方所发生的事情。
最让张晓兰感兴趣的是关於温州一个名叫章华妹的十七岁姑娘的报导,说是她在今年十二月十一日,到市工商局拿到了第一张营业执照。
关於这事儿,报纸上的评论不少,跟吵架一样,各说各有理。
卫淮是生活在这年头的人,从七六年到北地,如今是八零年,算是第五个年头,过了年,正式进入第六个年头。
虽然是在偏远山村,但也没少外出,別的不说,哈尔滨那样的大城市,也是到过几趟的。
身边也曾接触过不少知青,他们对於每年发生的事情,更是敏感。
七六年之前的事儿,弄得鸣鸣喧喧,百废待兴,现如今,大批青年从边疆返回各自的城市,与此同时,工厂停工导致的失业工人,大量高中和大学肆业生也走到社会上,一时间,开始摆摊做生意的人多了起来。
可是,这种事情,查得很严,报纸上依然有不少人高喊著摘掉资本帽子的口號,经常有小商贩被带走,售卖的东西被没收。
虽然早已经开始提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但依然是唯公的情况,公家的就是对的,生意就是不能做。
但閒人那么多,找不到工作,又不让做生意,尤其是知青,不少人回城后,没地儿挣钱,连吃饭都成问题。
就这次从长白山出来,在依兰县城,还碰到过有卖一毛五分钱一块电子表的小贩,被人攀得鸡飞狗跳,最后被逮到,大骂那些人和小龟子一般无二。
但其实,七九年的报纸上就有报告:各地可根据市场需要,在取得有关业务主管部门同意后,批准一些有正式户口的閒散劳动力从事修理、服务和手工业者个体劳动。
正是因此,管得很严的情况下,练摊的人依然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
报纸上还有则报导,其实不少人已经意识到,不能一味遏制市场,因此,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往往在例行驱赶的时候,会提前吹哨子。
意思就是告诉那些做生意的小商小贩,要来轰摔了,赶紧跑。
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即使如此,还是出现了因为听到哨子声,有小商贩因为过於惊悸心臟病发身亡的情况。
卫淮大半天的时间,全都窝在炕上看报纸了。
里边的事情,吵得热闹,一比对,就能看出里边的波涛汹涌。
而那张营业执照的发放,也让卫淮意识到,风向的变化,在往越来越自由的方向发展。
这报纸,就是他了解外面世界的一道窗口,奈何,一般人可不容易弄到,多是一些机关单位才有,张晓兰弄回来的,就是一些废弃过时的报纸。
话又说回来,山里人谁关心报纸上的事儿。
卫淮这时候,挺庆幸自己有这么个媳妇,但正因为张晓兰那么注重报纸上的事情,他也不难猜到,张晓兰看似敢於扎根山村的平淡的內心里,其实並不安分。
所以,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两口子躺在床上,卫淮小声地问了一句:“媳妇儿,要是咱们也能搞到一张营业执照,你想干啥?”
“营业执照?上哪儿去弄?那得有城镇户口的。”
张晓兰果然显得有些兴奋。
卫淮笑了起来:“我说的是如果———
“现在啥都缺,干啥不行啊?可以乾的东西多了,卖布料、衣服,开饭馆、开旅社宾馆,干山货收购,把山里的东西往城里送,或者,去弄个皮货加工店———“”
张晓兰里啪啦说了一堆。
倒是让卫淮都跟著有些心动。
或许卖布料、开饭馆啥的,没那能耐,但弄山货收购,皮货加工,也不是不行啊。
山外边的东西不懂,但山里的东西,现在也算是门清了。
他不由微微点头:“確实值得好好琢磨琢磨!”
张晓兰一听这话,反倒更显吃惊:“当家的,该不会你真有这想法吧?”
卫淮笑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只是觉得,家里边那些钱,放著也是放著。
与其放著发霉,还不如拿出来用用,兴许能赚到更多钱。
不能急,先探探情况,等形势再明朗些再说。
“媳妇,以后去赶大集,多弄点报纸回来,最好是每一天都有!”
“好,我到邮电所去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