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今天听了跟鹿寻棒槌的事儿,孟川觉得稀奇,也就多聊了一些。
放山人抬棒槌,各有各的路数。
有的人喜欢孤身一人进入深山,凭藉手中一根快当棍,到处寻找棒槌,这是单棍戳。
像卫淮他们这样,由经验丰富的把头组成单数的参帮,三五七人不等,进山横排推进寻找棒槌的,叫拉伙放山。
当然,还有些稀奇古怪的招。
比如,有人跟著棒槌鸟寻找棒槌,就是到棒槌鸟叫的地方去寻找棒槌,据说棒槌鸟专门喜欢吃参籽,每次见到参籽,就叫得欢快。
但这已经是卫淮第三次放山了,说实在的,他没见过什么棒槌鸟,听著老葛、陆勇的描述,他也想像不出是什么样的鸟。
然后除了今天跟鹿寻参的,还有跟蛇寻参的。
据说,这也是放山人的寻参秘术,比跟鹿寻参还更加困难。
因为山里的蛇很多,且在草丛中潜伏爬行,看到蛇的时候,一会儿钻草,没了踪影,
或者是钻洞,或是上树,不知道何时才会到棒槌棵子下面去。
每天在山里边提著快当棍拨草弄叶,卫淮他们几乎每天都能在林子里见到蛇。
但其实,卫淮是真没看到有蛇盘在棒槌棵子边守著棒槌的情况。
在他看来,这些说道,都有些把棒槌神话的意思,比如灵蛇护参的传说之类。
即使找到棒槌,真的在棵子边惊出蛇,更多是种巧合。
但这些话,他自己没有说出口。
倒是刘铁柱眨巴看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小傢伙这几天表现得挺老实本分,手脚也勤快,挺不错的一个人儿。
卫淮心里想著帮他一把,但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帮。
总不能啥人都往家里边领吧。
在晚上几人都躺下睡觉的时候,他想来想去,觉得先细细问过再定夺:“铁柱,我之前听你说,你是隨著父母来到东北的,跟他们走散了,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刘铁柱摇摇头:“不知道,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也是听人说,这边有很多林场、农场,还有不少地方在开荒建点,只要到了这边,就即使找不到活计,也不愁吃喝,山里边、草甸子里边,总能淘弄到吃的,一家子就过来了。
刚到哈尔滨的时候,在城外一下车,就碰到抓盲流的,当时车上好几个人,一下子全都跑散了。
我是藏在一个水沟的草棚里才留下来的,后来在那里呆了好几天,饿了就到地里边摘人家的瓜,苞米、擼豆子,或者是烧麦子吃。
但是我在那边找了好些天,一直不见家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是不是被抓到遣送回去了也不知道。
大城市里管得太严了,我不敢在那里逗留,就到处流浪,到过巴彦,到过宾县,还到过木兰、通河、方正,最后到的依兰县。
一直没找著家人,我们一家子,是一开春的时候就来的,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我没办法,也试著到农场、农场去找事儿做,但人家都嫌我年纪小,不肯要,还经常有人嚇唬我说让人来抓我———我只能到处要饭。”
卫淮微微嘆了口气,不由想到了自己当初,要是老家能安稳过日子,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他跟著问了一句:“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刘铁柱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突然一下子从马架子窝棚里边简单搭建的木床上下来,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大叔,几个哥哥,你们能不能收留我,给我口饭吃,我啥都能做,不会的我也可以学,我知道你们是好人,求求你们.—”
被他这么一弄,已经躺下的几人立马翻身坐了起来。
“別动不动就跪,我们这不是在帮你想办法吗?赶紧起来!”
卫淮更快一步,著鞋子,將他拉了起来。
刘铁柱这才又坐到床边,一脸期盼地看著几人。
卫淮想了想:“铁柱挺懂事儿的一个人,这孤苦伶仃,看在专门进山给我们报信的份上,帮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他一个妥善的安置,他还小,这么到处乱窜,稍微不注意就折在里边了——”
他自己也是在北境被人给予过诸多善意的人,如今,也愿意將那善意给同样需要的人,不为其它,主要是心安。
要是陆勇他们没什么好的办法,他寻思著想个办法,给他找点事儿,无外乎点钱就能搞定。
“这还不简单,这次出山,我领著去我家那边,让他到窑上去上工。”
徐少华最先拿出主意:“我觉得他也挺不错的,我爸怨我不跟著他学烧窑,不学雕瓦雕砖,给他带个徒弟回去。”
“会不会不太合適?”
卫淮有些担心给徐叔添麻烦,
徐少华肯定地说:“不是前几年了,现在窑上的事儿,是我爸一手领著,公社也很重视,厂长都得给我爸几分面子,就一句话的事儿!”
陆勇也跟著说道:“我看行,到了窑上,只要他肯干,吃喝不成问题,顺便还能学门手艺,挺不错的,老徐现在可是在窑上背著手说话的人,確实不是前几年了。
他要是不收,我熟人多,帮他到周边的林场、农场啥的,找份事儿做,也不是啥难事,就交给我们领回去吧!”
见两人都这么说,卫淮也放心了:“铁柱,愿不愿意啊?”
“愿意,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做!”刘铁柱连连点头。
卫淮笑了起来:“那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