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的时候,看著围绕那棵三苔五匹叶棒槌的周边,密密麻麻插了三四十根木楔子。
甚至在三人之前压过趟子的那些区域,在细细搜寻后,也找到六七苗棒槌。
“没说错,这山里的棒槌,这些年没人找,是真的密啊!”
卫淮看著这些木楔子,满是感慨。
老葛笑道:“咱们这是来对了———今晚上,咱们就睡这守著。”
那么些货,感觉离远一点都不放心,哪怕现在这周边的山里,一个人都没碰到,万一有什么野兽经过,踩到了哪也是糟蹋。
三人也確实是这么做的。
老葛和卫淮在这里守著,孟川独自一人回了马架子,用肉乾熬了不少米粥,
连带著三个狗皮筒一起送上来。
吃过饭后,在旁边一点稍微空旷的位置拢了篝火,砍了树枝压在火头上生成浓烟燻蚊虫。
火烟在林子里隨风四处蔓延,气味传出去,野物也不敢轻易靠近。
在雪地里钻狗皮筒里睡觉已经习以为常的三人,在这夏夜,睡山林里边,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卫淮和孟川,得轮流守夜了。
趁著还没睡下,卫淮试探性地问:“大爷,我心里边有些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老葛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又挠了挠:“你这孩子,咋还支支吾吾起来了?”
“我只是觉得,这放山的规矩,咱们似乎不用那么死板!”
有些话,卫淮心里已经憋了一天了:“之前说放山不打猎,不能干其他事儿,我觉得这就很有问题。
带枪带狗,別的不说,咱们进山,也不用管天天吃稀饭喝粥,不时弄点野味,肉油充足,吃好喝好了,精神也足。
带著枪来,能防备野兽,也能防著一些动歪心思的人。
有狗,咱们也不用时时提防会不会有青皮子、黑瞎子之类的野物窜出来,刚一靠近,它们就先发现了,包括靠近的人——您说是不是?
这进山不是一天两天,中间总要有休息,咱们趁那机会搞一搞还是可以的。”
老葛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前的放山人,都这样,规矩是用来约束不分心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卫淮摇摇头:“要是所有人都守这些规矩,这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破事儿!”
他顿了一下,既然已经开口了,也就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还有,这砍树皮的事儿,喊山的事儿,其实我觉得,你也知道,哑巴棒槌纯属子虚乌有,每一个棒槌都会有芦头,没有芦头就被当成是哑巴棒槌,送去卖,那不就是相当於贱卖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棒褪吗?
再说了,若是这山里附近有人,这样大喊大叫,那不等於告诉別人,这里有棒槌,要是碰到走邪路的人,不得盯上?
还有,挖了棒槌,砍树皮做標记,说是为了告诉后人这里出过棒槌。但要是碰到有心人,看看树皮上的痕跡,就知道是参帮是几个人,知道拿了什么样的棒槌,也是引人惦记啊,完全可以权衡著能不能搞。
就比如我们三,这次抬了棒槌,留下標记,另一伙八九个十来个的参帮,会不会在看到是大货的时候,打主意?
现在这山里边,似乎並没有什么人,也就是咱们来得早,还没到最容易发现棒槌的红榔头市,进山的人不多。。
可我总觉得,咱们能想到,別人也能,说不定这山里边,肯定还会有別的参帮在寻棒槌。
別的不说,就像大坡的徐少华和陆勇,他们出门搞副业,没说去干什么,但其实就是到山里边抬棒槌。反正只要完成队上的指標,多余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说不定有些生產队已经组织人手这么搞了。
抬棒槌能赚到钱,这以后啊,不出意外的话,估计每年夏秋世时节,都会进山抬棒槌,还是为安全考虑,你也知道,挖到一个大货,那少说也是上千的东西,已经很容易让人惦记了。”
这大概就是卫淮心里想说的,说完后,也不再开口。
老葛给自己卷了烟,叭叭叭地抽著,许久没有说话。
孟川在一旁看看卫淮,又看看老葛,火光映照下的老葛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这反而让他有些担心。
卫淮这一番话,无疑是在顛覆老葛的权威,在推翻这许多年下来的规矩、传承。
那是在老辈人心里边根深蒂固的东西,哪是能轻易改变的。
儘管他觉得,卫淮说得也不错。
主要还是不想看到两人因为这事儿,出现隔阁。
直到一菸袋锅的旱菸抽完,老葛將菸袋在鞋底上磕了嗑,又扯了草杆掏了下菸袋锅子,忽然衝著卫淮咧嘴一笑:“你觉得我是那么死板的人?实话告诉你,
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像你说的那么乾的。
咱们这是闷声发財,当然要隱秘。
以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但还是那句话,人命大过规矩。
我负责传,以后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儿。
你说得很对,守规矩的人,向来发不了財。发了財,也不容易守住。
接下来,咱们就这么干吧!”
听到这话,卫淮和孟川,都不由鬆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