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淮一听,有些不相信:“这咋还被电死呢?”
在这种地方,咋还能被电呢,只有要紧的部门通了电,农户家里用的还是煤油灯,电在山里可不多见。
“嗨哟—我给你讲讲。咱们这山里头的猎人啊,最离不开的就是狗,但凡跑山打猎的,那几乎都养著有,我家老爷子也打猎,我小的时候,院里边好多条猎狗。
后来,我也跑山打猎了,我家有个叫二的母狗,一般打猎,家里的头狗都是公狗,这二不一样,贼厉害,別的狗都听它的,它呢,也最仁义,最聪明,
旁边的邻居都说,这二下崽子,说啥也得留个崽。
但这二也就怪了哈,发情的时候就不让公狗靠前,谁靠前就咬谁,往死了咬。
我家老爷子就合计,这狗带不上崽儿了。但快过年的时候,才发现,二在柴火垛里絮了个窝,等过完年,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崽子。
按照咱们猎人的说法,独狗是留不得的,当时我家老爷子准备把这狗摔死,
但这二啊,那叫一个急,眼泪汪汪地看著我家老爷子,这又拜又求的啊。
当时我也捨不得啊,说啥也把这狗崽子从我家老爷子手里给抢过来,这狗就是我以前的头狗青子。
后来等来年春天的时候,抽柴火堆才发现,柴火垛子里还藏著四只死掉的狗崽,冬天冷,也没坏掉,才知道青子不是什么独狗,是这窝里边最壮的一只狗崽,它就霸著这奶头子,別的都被饿死了。
五条狗崽出一条狗,那绝对是条好狗。
等到二再一次发情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二不让別的狗近身,自己去大河西村找的公狗,有人看见,就是和老吴那条黄狗的一只后代缠一起,还有小崽子去追著打。
那大公狗本来也是条好狗,只是老吴他舅不会打理,也不会驯养,他就不是跑山打猎的人,放著满村满山的跑,他家里边没东西喂,那狗就自己打食,都成野狗了。
那大公狗,那叫一个健壮,油光水滑的,只是后来不知道被谁给打吃了。
我开始也觉得,我那只青狗,是那大公狗的种,別的狗二不让近身嘛。
两个多月的时候,就变得不一样了,青子的耳朵就立起来,看著又不像是聋耳朵的大笨狗,那灰头灰脸的样,可像只狼了,六七个月大就能跟大狗干仗,就有大狗干不过它。
咱们这山里边,多数是查耳朵的大笨狗,很少有城里边那种竖耳朵的狼狗,
我怀疑青子不是黄狗后代的种,而是青皮子的种。”
都是爱狗的人,说起狗来,那是追根溯源,能说得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卫淮问个问题,徐振江从头拇,他虽然还是不知道青子咋回事儿呢,但依然听得聚精会神。
徐振江慢悠悠地喝了口酒,啃了嘴肉,接著说:“后来啊,二进山猪的时候就没回来,咋都找不到,估计是被野猪给拱死了。青子呢,也就成了头狗。”
卫淮也著急起来,催问:“徐老哥,那青子咋还会被电死了呢?”
徐振江听卫淮又追问青子,他又喝了一口酒,吧嗒吧嗒嘴:“咋电死—这青子啊,我从来都不拴它,不管是跑山打猎还是赶集,它都跟著我,寸步不离。
那次我进山采山货,得趟过一条小河,这小河大概能有那么三四米宽,一步跳不过去,河水也不深,刚刚没脚,就只能脱了鞋子过河。
就在我脱鞋子的时候,青子那是一个劲地汪汪叫,叼著我的鞋子往回跑。
我当时也没在意啊,以为是它跟我闹著玩,我把鞋子又给抢回来放一边,刚开始卷裤脚,青子又把我那鞋子给叼走一只,我就有点急了,再次把鞋子给抢回来,还打了它好几下,又准备过河。
青子那叫得都不是动静了。
我没反应过来啊,还是要过河,青子见叫不住我,就衝到了前面,扑通一下就窜进河里。
哪知道啊,跳进河里就被电打死了。
后来才知道,阿木尔那边建林场指挥部的人架的电线桿子倒了,电线掉在河里,河里边有电啊,青子就是觉察到危险,才一个劲地抢鞋子,不让我过河,没办法才跳进河里。
寧可自己被电死,也要救我一命,我———·我还打它———
说到这儿,老徐那双卫淮原本觉得狡的小眼晴,遥遥看著天空,眼泪跟豆子似地往下滚:“都过去十来年了。”
卫淮看得出,他还在牵掛著那只捨身救主的义犬。
朴春阳也嘆了口气:“青子死了以后,老徐给它修了座坟,家里还有青子的牌位,逢年过节,那都祭奠的,谁要跟他提吃狗肉,或是让他见到有人打狗,他都能跟人急。”
这一段往事讲完,不单是徐振江老泪纵横,卫淮在旁边听著,也是眼泪盈眶。
这么忠诚的狗,谁听了都心疼啊!
卫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人就是这样啊,你精,肯定有比你更精的,即便人家没有你精,但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愿意跟你来往了。
反而是忠诚实在如看家护院的狗子,更能贏得忠诚,更能换来信赖和长久的怀念。
眼前的吴福斗和徐振江,一个因为觉得自己护不住狗,不再养狗,一个呢,
给狗上牌位.·—
都是真性情的人啊。
却听徐振江接著说:“青子在狗群里边相当霸道啊,当时古城村里边的母狗,不管我家的还是別人家的,都让它霸著,后代留了不少,基本上现在村里边,立著耳朵的狗,都是它的种或是后辈子孙,只不过,好像也没有哪一只有它这么仁义,懂人性。
比较好点的,就是我们村叫马俊良的家里边养著一只立耳朵的头狗,那也是青子的种,都已经有些老了,感觉现在没啥好狗了。
咋地,我看你问这些狗的后代,你想找狗啊?”
卫淮点点头:“我只有一只黑狗,想再找上两只。”
“是单了一点———这样,你再过两月,上秋母狗发情的时候,你来我家一趟,我家里有两条母狗,应该会下崽子,等到出窝,来看看有没好点的,你挑上两只。”
就这么地,五个没啥交集的人,一边喝著酒吃著烤孢子肉,一边嶗著狗事儿,就是大半天时间。
卫淮也对朴春阳和王友良两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朴春阳,那可是正经当过兵的,使得一手好枪法,就仗著手中一桿枪,纵横山林,而王友良,最擅长的,就要数套子陷阱了,尤其在抓捕紫貂这一块,有绝招。
但这些绝招不像猎狗还能隨便了,那是人吃饭的看家本事儿,轻易不外传的,卫淮也就没有多问。
几个人,一人整了差不多一斤白酒,都喝得晕晕乎乎的了。
一帮子醉鬼,把那只狗子剩下的肉给分了,各自提著,然后歪歪倒倒地往回走,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