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依山傍水的非常漂亮的地儿,
因为是在寒冬腊月,被大雪覆盖著,要是在春夏之际,真如老葛所说的开满黄,那么,当真会非常漂亮。
老葛指著村子边的一个水泡子:“我当时就在那儿追上那个毛子安达,准备那么多好皮毛,他居然还不答应,直到我把猎刀都抽出来了,他才將人留下。”
听到这话,卫淮愣了一下:“还动了刀子?”
“那是当然,这傢伙贪得无厌,我们在山里游猎的乌力楞有好几个,每次搬营地,都会在树上砍下记號,想跟我们换皮毛的安达,顺著那些树號就能找到我们。
这毛子安达叫维克多,是个矮胖子,他大眼晴,红鬍子,肿眼泡,每次来营地,总是喜欢压价,没有別的安达那么痛快,是几个乌力楞都挺討厌的一个人,
我才不跟他客气。”
老葛回想著以前的那些过往:“本来他也不是啥好人,住在珠儿干屯,那里曾经是俄商聚集的地方,从我们手里买到的皮毛,送去当时卜奎的裕盛公、金银堂那些商號,倒手他们就能翻两三倍地赚。
再说了,干买卖女人的勾当,会是什么好人,
反正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安达,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无所谓。”
卫淮微微点头:“你那灰格子裙姑娘叫啥?”
“阿娜斯塔西婭!”
老葛想了想,又补充道:“准確地说,叫阿娜斯塔西亚·沃罗別夫。“
“阿娜斯———啥?”
卫淮发现自己听了两三遍,竟然没法顺利地念出这个口的名字:“算了,
还是叫格子裙姑娘吧!大爷,你说她一个毛子那边过来的姑娘,你们平日里是咋说话的?说话都费劲吧?”
“那有啥难的?”
老葛笑笑:“那时候没少跟毛子打交道,在山里游猎的乌力楞,多少都会一些俄语,平日里说话没问题。事实上,我们的祖先,就是生活在北边的贝加尔湖,那里曾是我们的领地,是这些罗剎鬼抢占了我们的地盘。
当然,现在年轻的一辈,比如孟振邦他们,就说不溜俄语了,孟川他们更是一句都不会说。”
老葛居然还会俄语.—·—
他总能给卫淮带来一次次惊喜。
却听老葛看著那水泡子:“我將格子裙姑娘买下来,就在那水泡子边,把事儿给办了.—.听.—
他瞟了眼跟卫淮骑在马背上的草儿:“我不该当著草儿说这些话,不说了不说了!”
卫淮却是听了笑起来:“大爷,看不出来,你玩得挺野啊!”
老葛瞪了卫淮一眼:“你懂个屁,那时候黄遍野,蓝天白云,人美,地方也美,那叫浪漫—————安巴,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啥时候也找个媳妇?”
卫淮摇摇头:“天爷,咱连房子都没,我现在也才二十岁,还早呢,不急!”
老葛笑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骑在马上,愜证地看著村头那水泡子。
卫淮估计,老葛现在心里边,该是黄遍野,两人在草甸子上打滚的美妙情形。
他没有去打扰他,或许,对於眼前这个老人来说,那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时刻。
正如他自己所说,人要是没点念想,活著挺没意思一样。
他在期待著什么。
卫淮则是在打量著黄岭村子,有两人从山林里出来,看装扮,应该是知青,带著几个夹子,还提著两只跳猫子。
到了现在,知青们在东北的条件好了不少,已经有不少人在冬季的时候,允许返乡探亲。
临近过年,能回去的,大都已经回去了,留下来的只是驻守在村子里。
初到东北林区,面对茫茫大森林,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和卫淮初来乍到一样,既好奇又恐惧,因为听过许多猛兽伤人吃人的故事,进山干活,也总是活得战战兢兢,草木皆兵。
但时间一长,对周边的地方熟悉了,倒也有不少人渐渐適应下来,尤其是冰天雪地,放下农活,这让他们变得稍微清閒,一休息,套兔子、打孢子、下药抓鸟,到林子里下夹子,都成了他们难得快乐的事情。
在依林林场,卫淮其实也没少看那些修运材线的知青往山里钻,倒也时不时能提回来一些野物。
那两人旁边走过的时候,频频回头看著三人,见两人背枪、领狗、架鹰,神色很是古怪,都走过去一段了,两人忽然停住,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中戴眼镜那人转过头朝著两人走了回来:“你们是鄂伦春猎人?”
卫淮点点头:“有事?”
两人跟著又高兴地折返回来:“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卫淮没有立刻答应:“你先说说看!”
那戴眼镜的知青简单说了情况:“就是我们村最近这几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只孤狼,老是进村里偷鸡,昨天还调走了一只小羊羔这几天一直放夹子,想打,它精得很,一直不上当,弄得人心惶惶的,就怕有人被伤,女同志都不敢起夜了。”
卫淮没有答应,转而看向老葛:“大爷,你说咋办吧?是忙著去兴安镇还是..”
“確定是头孤狼?”
老葛似乎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