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你要马乾啥,要了你也没啥用?
我们一起回来的这些人,公社已经做了安排了,我和孟川,在猎民队当猎手,考虑到寿安的情况,领著草儿不方便出猎,还有你,只是个新手,所以,安排你们到地里参加劳动生產。”
到地里参加劳动生產....不能成为猎手!
卫淮微微一愣,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又卡住了。
“阿巴,这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这谁安排的啊?”
听到这话,孟川抬头看了眼孟振邦,不解地问。
孟振邦用拇指在菸袋锅里摁了摁:“这是昨天晚上,我到公社开会的时候,
上边研究后刚做出的决定。”
“不是,安哥咋就不能当猎手了,他枪法那么好,在猎民队里,找得出几个这样的人,出猎的时候,草儿可以领我们家里来啊,这有啥影响?
还有卫淮兄弟,虽然来的时间只有两个月多月,但枪法、弓箭,这些日子都练上来了,进步大得很,虽然狩猎的次数不算多,但那也是个极好的猎手坏子,
只要给他时间,要不了一年,准能成为一个好猎手,咋就安排跟著去种地了?
那些啥都不会的知青都能安排跟著猎队进山,卫淮不比他们强啊?”
孟川心里还是觉得堵得慌,才不管他瞪著的是自己的阿巴,猎民队的副队长:“阿巴,你帮忙说一下唄,让安哥和卫淮也当猎手。”
“说啥说?”
孟振邦回瞪了孟川一眼:“这是结合实际做出的安排,是在为他们考虑。
是,当猎手工分高,能多吃肉,但也凶险。
他孟寿安要是出了啥状况,草儿怎么办?还有卫淮—你也知道他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成为好猎手,万一出了意外咋办,这好不容易跑到山里有了个落脚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好吗?
再说了,他本就是个盲流,跟那些知青能一样吗?我帮他的还少?
猎手一共才多少人,多少人想进,你告诉我,怎么进?这是在为他们著想。”
“哼—著想?”
孟川笑一声:“之前住在山里不说凶险,现在下山定居,反倒担心起来了,简直就是在扯犊子,阿巴,这么做人可不厚道,在山里这两年,我可是知道咱们家占了安哥不少便宜,他一个人带著草几去参加劳动日子不好过,不说卫淮,起码也帮安哥说说,让他也当猎手,好岁也是副队长,只要你肯帮忙说话—....”
“等等——.—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占谁便宜了?”
孟振邦却是突然恼怒起来,碎地拍了一下炕桌,震得炕桌上放著的樺皮茶碗都一下子崩翻,茶水洒在炕席上:“你觉得我在欺负他?就把他孟寿安叫我面前来,他也不敢说这话。
再说了,平时出猎以后,领娃,皮子,做苏恩、靴,管马,打木柴子,都是你额尼阿她们在帮忙,没少照顾他,多要他点东西咋了?
教了你这么多年,只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啥玩意儿啊?
老子走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还长,说我不厚道,你这是要转过来教我做人?
司听到里边的动静,白依尔匆忙推门进来,看著眼前的三人:“这咋回事儿啊,咋还急眼了呢?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
孟川警了孟振邦一眼,將头扭到一旁。
卫淮自打进屋,就只说想要买马那句话,见此情形,也只能识趣地退了出来出了孟振邦的木刻楞,卫淮慢慢地往回走著,心里边感慨很多。
他向来能掂量清楚,自己在別人心里的位置,从不敢过多奢望,在这年头,
帮忙是善意,不帮才是本分。
儘管孟振邦的话有些刺耳,但卫淮心里依然通透,想得开,当初留了自己一命,又帮忙解决了身份证明的事儿,他没理由过多计较,
回到木刻楞的时候,孟寿安正在煮饭,一大锅的晒肉混合著柳蒿芽、蘑菇、
野韭菜、野葱、土豆等东西乱燉,屋外地儿弄得蒸汽腾腾,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看到卫淮回来,他笑著问道:“枣红马的事儿咋样了?”
卫淮摇摇头。
孟寿安挺无所谓:“那其实也不是多好的马,以后去马场选一匹更好的真正属於自己的马不就行了!”
“我听振邦叔说,咱们俩都不能当猎手,只能下地参加劳动生產。”
“我知道了,你出门后,公社就来人通知,让我明天去把枪还了。说考虑到我带著草儿,不方便出行。”
“你没意见?”
“有啥意见,服从安排!”
卫淮越发摸不准孟寿安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一天,卫淮没有再出去,吃过饭后,被草儿拉著在炕上玩嘎拉哈就玩了两个多点。
孟寿安看著两人玩了一会儿,把那把五六式半自动取了下来,在炕上仔细地擦了好几遍。
到了傍晚,孟寿安又亲自下厨,按照汉人的饭菜,好好做了一桌,卫淮才发现,孟寿安居然將那些菜做得很好。
两人喝著酒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兄弟,要是哪天我死了,你愿不愿意帮忙照顾草儿?”
卫淮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安哥,这好好的,咋说这话啊?”
“你肯定会!”
孟寿安衝著卫淮笑笑:“这人的事儿吧,说不准,若我真死了,我这两年积赞的钱和各种票证都在墙上掛著的樺皮盒子里,算下来,有六百多块,还有那些子弹,你也留著,省著点用,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你知道我是萨满,我小的时候,耳朵边总响著乱七八糟的声音,眼前显出七彩的图画,会到处乱跑,家里人只能用绳子拦在我腰上,我额尼阿眼睛不好,得顺著绳子才能找到我,后来家里人请了几位萨满来帮我看病,他们都说我该领萨满神了,不然连命也难保,於是我就成了萨满。我能看到些將来的事儿——“
这玄乎的事儿,孟寿安还从未跟卫淮说过,
但一想到之前瘸腿驯鹿会生一只白毛驯鹿的事儿被验证,卫淮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好在,孟寿安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其它事儿,让卫淮鬆了口气。
只是,在这顿饭吃完的时候孟寿安又说了一句:“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很好,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你自己心里想做的那些事儿,对神明都不要讲,包括你那些过往。”
这话听得卫淮心里一颤,额头莫名地冒出些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