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又复河套?”
鄢懋卿闻言不由一怔。
他这回不是只去了丰州滩,攻破了俺答王庭大营么,何来收复河套之说?
“鄢部堂,你这……”
朱允耀见状亦是面露疑色。
他不明白鄢懋卿为何会是这么个反应,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吉嚢已经答应迁走王庭大营,将河套地区归还似的。
这功劳甚至比攻破俺答王庭大营,将俺答与一众鞑靼首领斩于马下更大。
毕竟河套地区以水美草肥著称,自古以来便有“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民谚。
且不说这地方有着怎样的经济价值,光是“光复河山”这一个功劳,便已经足以使鄢懋卿成为明朝有史以来最大的功臣之一,配享太庙亦不为过!
一时间。
鄢懋卿与朱允耀大眼瞪着小眼,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尝试从对方的眼中找到答案。
“哎呀呀!”
此时郭勋终于站了出来,打着哈哈大笑说道,
“要老夫说呀,咱家守常什么都好,就是惯于谦虚藏拙。”
“也是怪老夫多嘴,守常制定这一明一暗、一文一武两线并行的奇谋时,还曾嘱咐老夫不到事成定居,万不可四处声张。”
“老夫却只是得到了吉嚢使者的回复,便没忍住将此事公布了出来,还立刻向京城发了捷报,闹了个人尽皆知。”
“不过守常你也是,代王爷又不是外人。”
“此事又是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事到如今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吧?”
“……”
鄢懋卿虚着眼睛看向了郭勋,难道这个老东西又擅作主张,背着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什么“一明一暗、一文一武两线并行的奇谋”?
哪里有这种事?
他这回分明就只是想给俺答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大明已经不同以往的武德充沛,实现以战止战的战略目标而已!
咋就来了两线并行,咋就还出现了“复套”之事?
最重要的是,郭勋居然还说什么发了“捷报”!
捷报可不是一般的奏疏信件。
那可是要信使一路举着小旗,每到一处驿站,或者每经过一处城池,都要放声高呼、广而告之的传信方式……
“n!”
虽然郭勋肯定不懂英文,但是他此刻自以为是对鄢懋卿眨眼的神态,分明让鄢懋卿在他脑袋边看到这四个字母。
所以自己最近不在的这些时日,这个老东西究竟做了什么啊?
鄢懋卿此刻只觉得脊背发凉,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他感觉到了深深的背叛与无尽的算计,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玩了命的和他作对,一刻都不想让他安生!
……
被接回郭勋宅邸的同时,鄢懋卿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果然是郭勋这个奸臣自己跳出来了,又将自己往深渊中狠推了一把!
这个便宜义父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在得知俺答身死的消息之后,私下自作主张派出几个愿意戴罪立功的商贾,前往袄儿都司出使了吉嚢。
而且他用的还是自己回向俺答索贿四十万两银子时使用的套路。
而吉嚢显然不是圣斗士,何况回套的也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俺答,于是居然还真就让郭勋办成了。
如今吉嚢传回来的诚意是:
“第一,归还此前掳走的大明军民”
“第二,斩首此前背叛大明的边将”
“第三,将王庭从袄儿都司迁走,归还河套地区,并向大明献一名质子。”
而吉嚢这么做自然也有自己的条件:
“第一,他要取代俺答与大明通贡互市,希望大明将丰州滩给他,作为连通狼居胥山矿场的中转”
“第二,通贡互市期间,吉嚢将严格约束部下不得侵犯大明边镇,大明也不得随意派兵奇袭吉嚢王庭”
“第三,暗中贿赂鄢懋卿十万两银子,希望鄢懋卿动用朝中力量,帮忙促成此事。”
将这些事情全部听完之后,鄢懋卿整个人都傻了。
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回来的路,他还因吉嚢现在时日无多,将其排除在了通贡的对象之外,打算疏建议朱厚熜扶持俺答此前献的那个质子。
重点就是“建议”二字。
他压根就没打算自己做,而是要让朱厚熜发挥起主观能动性,自己去办成这件事。
如此这个功劳就不用算在自己头了,或者说,就算有功那也是出谋划策之功,而并非首功。
结果现在,郭勋却又狠狠的背刺了他一波,强行给他安了一个比“斩杀俺答”更加可怕的“光复河山”之功?
他实在是看不懂,郭勋究竟在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