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释道:“那一道流光,便是拓跋伟的本命神通。若真落下,不是比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庞伟亿目光扫过人群,语气转肃:“让小儿辈出出风头,已足慰人心。何苦让他们白白赴死?”
裴允中面色一变,默然半晌,终究低声应道:“受教。”
拓跋伟双翼一振,狭长的瞳孔泛着寒光,环顾人族阵营,嘴角挑起,“还有谁来送死?”
啸声震得擂台符纹齐齐颤动,仿佛整座山巅都被他的威压笼罩。
人族阵中,忽有一人缓步而出。
他身披青衫,眉目清俊而峻直,直入擂台,“大周,山河书院,蒋清,请战。”
话音一落,风声恍若骤停。
蒋清缓步行至擂台中央,青衫随风猎猎鼓荡,如同山河挺立。
人族阵营内,议论声陡然热烈。
“蒋清乃山河书院近百年来不世出的天才!”
一位白须老儒拍案而起,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非但修成元婴中期,更是跨入诗词境,一字一意,皆能化形!”
另一名官员目光炯炯,补充道:“莫忘了,他还是皇室的侍读!太子殿下每日所学,皆由他亲自讲授。如此身份,已非寻常书院弟子可比。”
“诗词境!”
有人低声惊叹,眼中带着敬畏,“此境何其艰难。”
有人叹道,“他曾在书院大比中,以一阙《山河壮志赋,召唤山岳河川之势,压得诸生尽皆伏首!”
又有人声音激昂,“今日,他若能斩那拓跋伟,必是万世传颂的佳话!”
四周目光汇聚,纷纷望向擂台中央那道青衫身影。
蒋清负手而立,神态如山河般沉稳,仿佛不动如岳,气势已与苍翎妖王分庭抗礼。
拓跋伟并不废话,他胸腔鼓荡,仰天一声怪啸,声音穿透九霄。
下一瞬,双翼猛然一展,铺天盖地,黑羽横斜,锋锐若万柄利刃。
随即,他的双爪在虚空中猛然一搅!
“轰!”
空气如被撕裂,黑光凝成飓风般的漩涡,两团漆黑光轮从漩涡深处轰然扑出。
光轮交错,拖曳出长长尾痕,带着毁灭性的威势,扑向蒋清。
蒋清青衫鼓荡,唇齿轻启,吐出一个字:
“山。”
声若清钟,振彻天地。
那一字出口,立刻金光炸裂,虚空中浮现出笔划苍劲的“山”字虚影。
瞬息之间,化作一座山岚,横亘擂台中央。
“轰!”
双轮重重撞击在山岳之上,雷火炸裂,焰光四散,却只在山壁上留下道道焦痕。
整座大山岿然不动,纹丝不摇。
蒋清立于山巅,衣袂翻飞,身影与山势融为一体,气度宛若山河之主。
拓跋伟见光轮被真山死死阻住,狭长的瞳孔骤然收缩,一道雷纹从眉心爆出。
霎时间,一道流光从天际降落,瞬间光华大放。
刹那间,天空风云翻涌,电光暴走,宛若雷海倾覆。
只见他双爪齐探,将半空雷霆尽数牵引,凝聚成一座漆黑雷狱,形如牢笼,轰然罩下。
其内万千雷蛇奔突,每一条都蕴含毁天灭地的力量。
雷声迭起,仿佛九天塌陷。
雷威才生,观战众人中,元婴以下,无不祭出护罩防御。
薛向纹丝不动,心有所感,望向人族方向。
那里有两个老熟人,云雷二圣。
其中,雷圣雷泽更是玩雷的行家。
眼见他也骇然失色,足见这雷霆之威,是何等的威猛霸道。
拓跋伟大展神通,群妖早已沸腾。
“本命神通,裂空雷狱!”
“拓跋大王果然威武!这等雷霆囚笼,曾困杀过无数强者,威名赫赫。”
“裂空雷狱一旦合拢,内里雷霆会自生自衍,越挣扎越猛烈。即便是元婴后期,也要被生生磨灭。”
“区区一个书生,纵是诗词境又如何?在这雷狱下,也不过是一块待劈的焦炭。”
妖族言语间皆是亢奋与狞笑,目光灼灼,仿佛已见蒋清化为灰烬。
擂台上空,雷狱轰然笼罩而下,电蛇纵横,声震九霄。
蒋清显化的大山,已遍布裂纹,摇晃欲溃。
蒋清伫立山巅,青衫翻飞,朗声吟诵:
“高岭撑天风不折,
苍松傲雪雷声低。
山川浩气如屏障,
万劫临头亦岿然。”
诗声出口,文气扑簌摇落。
即将崩溃的大山,竟再度拔高数丈,岩石间生出无数苍松古柏,枝干铁硬,根须深扎。
浩然之气自山体迸发,宛若一道屏障,撑起在漫天雷霆之下。
“轰——”
雷狱倾压而下,雷蛇狂舞,击得山岳不断崩裂,苍松亦接连折断。
可每折断一株,便又有新枝拔地而起。
蒋清立于松涛之间,衣袖猎猎,面色微白,神色坚毅。
山川浩气与他的身影相互交织,撑住了那近乎毁灭的雷霆威压。
“好个不动如山,让你见识裂空雷狱的真正威力。”
他眉心雷纹骤然炸亮,元婴虚影与本体齐声怒啸。
下一瞬,整个雷狱骤然收缩,雷蛇回卷,如万川入海,凝作一股毁灭的洪流。
“轰隆——!”
从雷狱中央,骤然垂下一道碧蓝色的雷柱,粗逾尺余,直贯山岳。
雷柱之内,万千电光咆哮,俱化雷龙。
天空之上,两个维持护阵的阵盘,拼命旋转,几乎被点燃。
雷光交织,电弧狂舞,山巅苍松在霎那间成片化为焦炭,石壁被生生炸裂成粉末。
就在这灭世威压之下,蒋清面色冷峻,双袖猛然一振,眉心霍地点亮。
“轰——”
虚空中光华凝聚,一株巍峨宝树自他头顶拔起。
树干粗若山岳,枝桠纵横,繁叶如盖,闪耀着浩然文光。
树影笼罩擂台,根须仿佛扎入天地本源,枝叶之间,隐隐浮现出诗章符文,交织成浩荡乐音。
宝树才现,扑簌文气自枝叶摇落,灌入大山之中。
行将崩溃的大山,顿时安稳无比。
人族阵营一片哗然,惊叹声此起彼伏:“文气宝树!”
“不愧是诗词境的强者,好强的文气宝树”
薛向立在人群中,心口微震,目光死死盯着那株撑天宝树。
“好强!”
他暗暗咬牙,心中一阵悸动。
和自己那根小树苗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文气宝树,足以镇压一方的存在。
他握紧了拳头,野望横生。
擂台之上,雷狱轰鸣,宝树巍峨。
山岳与雷龙死死对撞,电光与松涛交织,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护阵阵盘疯狂旋转,光芒几近燃尽。
观战的修士与妖族睹此狂暴奇景,皆屏息凝神。
足足一刻钟,天地轰鸣才渐渐停歇。
蒋清站在山巅,青衫破碎几缕,面色泛白,却依旧背脊挺直。
身后的文气宝树光华暗淡,枝叶簌簌坠落。
拓跋伟双翼半敛,气息粗重,鳞甲暗淡,眉心雷纹闪烁不定。
他狭长的瞳孔中寒光犹在,却掩不住气血翻涌。
两人目光交汇,皆神色苍然,显然皆已至极限。
蒋清朗声开口,声音清越:“此战,你我不管谁胜谁负,当无力守擂,做平手如何?”
“平手便平手!”
拓跋伟知道,蒋清有诗文加持,此间文气活泼,真持续血拼下去,自己迟早要落在下风。
平局已是最好的结局。
而对蒋清而言,拓跋伟已耗尽他文气宝树的能量。
继续苦撑下去,能守得了一次擂,也定守不住第二次,不如体面下场。
当下,擂台上的一人一妖,各自退场。
恰在这时,两道阵盘几乎同时崩碎,全场目瞪口呆。
双方各自再换上新的阵盘,重新编织护阵。
不多时,战火重燃,双方强者接连登场。
你方战罢,我方登场,剑光、妖影、文气、血气,秘术、本命神通,交织成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
有妖王振翅冲霄,以火海焚天,却被人族诗句化雨,倾灭火焰。
有人族学子长吟古辞,文气化龙,却被妖族血爪生生撕碎。
一场接一场,杀机与妙境并生。
大战十数场,擂台之上,始终没有谁能成功守下两次擂台,更无缘触碰那终极之战。
观战双方皆未感失望,反倒聚精会神。
只因每一场比斗,都是旷世难求,精彩纷呈,叫人心神震荡,意犹未尽。
薛向立在人群之中,目光炯炯,唇角勾起:“值了……太值了。”
他虽未亲历擂台,但所见所闻,足以胜过千百日苦修。
各位超级强者是如何聚势,如何布局,何时该攻,何时转守,落在他眼中,分明是顶级战斗经验的体现。
薛向越看越是兴奋。
转瞬,又是七八场战斗过去。
一位其貌不扬的老者立于擂台中央,灰衫素布,须发皆白,神色淡漠,却稳如磐石。
谁能想到,他竟已连下两城。
初战胜,获得擂主地位。
次战胜,成功守擂一次。
此刻正是他第二场擂斗的收尾。
对面的龙首大妖,血气翻腾,灵光大作,却已被逼得步步后退,方寸已乱。。
老者负手而立,声音低沉,却滚滚如雷,朗声吟诵:“……
俟河东来九万里,
浩浩汤汤不复回。
千军铁骑皆尘土,
一卷诗书定乾坤。”
随着他的吟诵,一首长篇叙事诗终于收尾。
诗意显化的意象,也发挥到了极致。
滔滔河水自天而降,卷携着万马奔腾的铁蹄之声,水浪拍碎虚空,化作惊涛骇浪,直扑那妖族而去。
大妖怒吼,本命神通交织出的铜墙铁幕,却在这股汹涌的诗意洪流下,顷刻崩溃。
“轰!”
妖影被卷入浪涛,身躯重重摔落在地。山石震裂,尘沙四散。
那龙首大妖四肢尽断,浑身鳞甲破碎,口鼻鲜血淋漓。
唯有元婴之火在胸口熊熊燃烧,勉强护住心脉,这才没有当场殒命。
滔天风浪归于宁静,老者负手而立,似乎并不屑于诛杀无反抗之力的敌人。
龙首大妖才被抬走,人族阵营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壮哉!”
“进终极擂战了!”
“我人族天生不凡,妖族蛮子认命吧。”
“只是这位前辈,到底姓甚名谁,总不能辱没英雄姓名吧。”
众人纷纷颂扬那灰衫老者,却谁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
灰衫老者淡然道,“青州书林,隐者,杜潜!”
此言一出,人族阵营顿时一片哗然。
“杜潜?!”
“二十年前横扫群才,号称‘诗剑双绝’的剑仙杜潜吗?”
“传闻剑仙杜潜,在魔域之战中,丹田受损,修为尽废。”
“正是他!丹田虽毁,灵力已失,但他以二十年潜修,将满腹经史化入诗文,今日以纯粹文词演化诗句,竟依旧能摧折强敌!”
众人闻言,齐齐失声,目光尽皆汇聚于擂台中央那灰衫老者身上。
杜潜仍负手而立,神色淡漠,不似在意四周喧哗。
风声猎猎间,他背影孤峭,却如山岳般不可动摇。
人族阵营无不震撼莫名,继而生出更深的敬意。
妖族阵营之中,本还喧嚣的喝骂声,逐渐低落下去。
“此人……诗才简直无敌。”
“区区残废之人,竟能凭词章显化如此意象?”
“…………”
一阵议论声后,所有的话题归结为一:接下来,谁来出战。
随着杜潜成功守护二次擂战,接下来的战斗,杜潜再胜,按规定,人族便赢了此次会战。
一众妖王,各自面色冷峻。
他们非是畏战,而是深知眼前之战,事关重大。
若输,自己丢了脸面事小,连累妖族输了这一次会战,那就罪莫大焉。
渐渐地,所有的目光,皆汇聚到了赤日风火身上。
作为妖族此次会战的领衔人。
这终极难题,自然还是要交给他来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