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如同两块相互摩擦的冰，从林川的齿缝间挤了出来。
不是疑问，是冰冷的確认。
秦卫国沉重地点了点头：“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们。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陷阱，目標明確，就是晓晓。”
果然是他们！
在听到妹妹被俘的瞬间，林川就已经將矛头指向了木藤！
除了他们，不会有別人会用这种下作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他的逆鳞！
抓他父母不成，就对他妹妹下手！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衝击波，以林川为中心轰然扩散。
办公室窗台上的绿植叶片无风自动，微微颤抖起来。
连久经沙场的秦卫国，都感到一阵心悸。
林川缓缓抬起头，看向秦卫国，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著一种足以冻结空气的森寒.
“她被关在哪里？”林川打断了他，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利刃，直刺秦卫国。
秦卫国呼吸一窒，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开了一切偽装。
他艰难地开口：“我们……还在全力追查。对方行动非常专业，撤离路线经过精心策划，沿途清除了大部分痕跡。但从他们最后消失的方向和有限的卫星图像分析……他们很可能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將晓晓带离了边境，目的地……极有可能是东京，木藤联盟的总部！”
东京！木藤总部！
这个答案，並未出乎林川的预料，反而像是一块冰冷的烙铁，將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倖也烫得灰飞烟灭。
木藤这是被他逼到了绝路，狗急跳墙，不惜动用这种最下作、也最致命的手段，抓住了他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软肋！
秦卫国看著林川那平静得可怕的脸，心中警铃大作，急忙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急促地劝道：
“林川！你冷静！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同样愤怒，同样想立刻把晓晓救回来！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衝动！”
“东京是木藤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巢，龙潭虎穴！他们抓走晓晓，就是为了引你过去！那里必然布满了天罗地网，就等著你自投罗网！”
“上面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別的应急机制，正在通过外交、情报、以及……其他一切可能的渠道，向木藤施压，同时寻找晓晓的確切位置。我们需要时间，需要周密的计划！相信我，国家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位战友！”
“时间？”林川终於动了，他缓缓抬起头，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但那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尸山血海在翻涌，“校长，晓晓是我妹妹。”
他轻轻拨开秦卫国的手，动作並不激烈，但却极为坚决。
然后，在秦卫国震惊的目光中，林川开始动作。
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了军装领口那代表著荣誉和责任的领，轻轻一扯，那闪耀的徽章便落入了他的掌心，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递开来。
接著，是肩章。
那象徵著军衔、承载著无数功勋与使命的星星和槓，被他用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平静，一一取下。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很稳，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扯下领，取下肩章，然后是臂章……所有代表著华夏军人身份的標识，被他逐一解除。
最后，他从上衣內侧的口袋里，掏出了那本深绿色的军官证。
封面上，八一军徽依旧庄严。
他將取下的所有標识，连同那本军官证，用双手，平稳地、郑重地，放在了秦卫国身前的办公桌上。
金属徽章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噠”声，在这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川！你干什么？！”秦卫国瞳孔骤缩，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颤抖起来。
他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林川立正，身体挺得笔直如松，向著秦卫国，向著桌上那代表著军队一切的標识，敬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標准的一个军礼。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冰锥，砸在秦卫国的心头：
“校长，林川，申请退役。”
“接下来，我所做的一切，均属个人行为。与龙焱，与华夏部队，再无任何瓜葛。”
“所有后果，我林川，一力承担。”
说完，他放下手，转身，没有任何留恋，向著办公室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如山岳，却散发出一种孤绝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煞气！
“站住！林川！你给我站住！”秦卫国猛地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衝上前，死死抓住林川的手臂，眼眶瞬间红了，低吼道：“你他妈这是犯浑！你这是去送死！你知不知道？！”
林川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校长，你说过，龙焱的魂，在於守护。守护国土，也守护身后的亲人。”
他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冰冷如刀：“现在，我的亲人，需要我去守护。”
“那也不是你这种守护法！你这是匹夫之勇！”秦卫国怒吼，“我们可以想別的办法！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更好的办法。”林川的声音斩钉截铁，“木藤要的是我。只有我去了，晓晓才有一线生机。等待和计划，只会让晓晓多受一分苦，多增一分危险。”
他轻轻一震，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秦卫国的手不由自主地鬆开了。
“校长，保重。”
留下最后三个字，林川拉开了办公室的门，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决绝。
“林川！！”秦卫国看著他那义无反顾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发出一声痛苦而无奈的咆哮，一拳狠狠砸在门框上，实木的门框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知道，他拦不住这头已经彻底被激怒、锁定了目標的雄狮。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林川走出军区大楼，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拿出一个没有任何標识的加密卫星电话，开机，直接拨通了一个號码。
电话几乎在响铃的瞬间就被接通，那边传来竹叶青焦急的声音：“林川？国內情况怎么样？伯父伯母……”
“他们安全了。”林川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晓晓被木藤抓了，可能已经在东京。”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死寂，只能听到竹叶青陡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几秒后，竹叶青冰冷彻骨，带著滔天杀意的声音传来：“老娘带人过去！平了木藤的老窝！”
“不用。”林川拒绝得乾脆利落，“你们留在中东，稳住基地。这是我和木藤的私怨。”
卫星电话那头，竹叶青的怒吼声几乎要穿透听筒：“放屁！林川你他妈给老娘说清楚！什么叫你和木藤的私怨？晓晓是你妹妹，就不是我妹妹了？！血狼是你一手创建的，就不是老娘的家了？！你想一个人去东京送死，问过我们没有？！”
林川握著电话，站在军区外空旷的街道上，阳光將他孤寂的身影拉长。
他能听到电话那头，除了竹叶青粗重的喘息，还有犀牛压抑的低吼，老鼠焦急的询问，以及鹰眼沉默却沉重的呼吸声。
他的兄弟们，都在听著。
“竹叶青。”林川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听我说。”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我把爹妈送走了，送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现在，晓晓在他们手里。”
“木藤抓她，目標是我。这是一场针对我的局。他们在我手里损失太惨重，狗急跳墙了。”
“那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竹叶青急道。
“正因为是针对我的局，所以才必须我一个人去。”
林川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数千公里的距离，看到中东基地里焦急的眾人，“你们任何人参与进来，性质就变了。血狼的根基在中东。一旦大规模捲入，会给国家，给我们自己，带来无法预估的麻烦。木藤巴不得把水搅浑。”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著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这是我林川的家事。我的妹妹，我自己去救。”
“可是……”
“没有可是。”林川的语气不容置疑，“竹叶青，这是命令。我最后一次以血狼团团长的身份命令你，留守中东，稳住基地，没有我的指令，血狼一兵一卒不得擅动！这是死命令！”
电话那头，竹叶青死死咬著嘴唇，鲜血的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看著周围眼眶通红、拳头紧握的犀牛、老鼠、鹰眼等人，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遵命。”
她知道林川是对的。
大规模调动血狼进入东京，无异於宣战，会引发不可控的国际纠纷，甚至可能暴露龙焱基地的存在。
林川选择独自承担，是將所有的风险和后果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林川，”竹叶青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和狠厉，“你给老娘听好了！你可以自己去，但別忘了，你背后还有我们！血狼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永远是我们的团长！你要救晓晓，我们拦不住，但你若敢死在东京……”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泣血的决绝：“老娘就带著血狼和龙焱所有人，杀到东京，把木藤连根拔起，鸡犬不留！我说到做到！”
“还有我们！”犀牛的咆哮声从背景音里传来，“团长！你一定要把晓晓妹子带回来！不然我犀牛第一个不答应！”
“团长，保重！”老鼠和鹰眼的声音也紧接著响起。
林川握著电话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冰冷的心湖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暖石，盪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但他很快將这丝情绪压下。
“放心，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林川说完，直接掛断了电话，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