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象斗昂起脑袋来:“本次西山灯会十几万两银子是万万不够的,起码得费六七十万两银子才成!”
此言一出,人群里头顿时是一片哗然,六七十万两银子!这是怎样的手笔,难怪今年这灯会一干布置与众不同,原来费银子翻了好几倍!
“你!”王继光气坏了,“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呐!”
余象斗一点不惧怕的样子,继续说道。
“确实是三四十万两银子,这数目西山皆是会在财报体现,我说出来也不是大事。”
“畜生!”王继光嘴唇颤抖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已然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张家父子已然有取死之道!悉数史书还没有哪个权臣敢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
可突然之间他却意识到不对劲。
“财报?”王继光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时,却听到一个略显稚嫩却令人恐惧的声音。
“王给事中却还不知?”
张允修身穿飞鱼服,不知何时已然到了这大明门外,他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向王继光说道。
“今年这元宵灯会,我西山包圆了,一干费用支出皆是由着西山承担,用不着朝廷的一点钱粮,又谈何劳民伤财,谈何民脂民膏?”
“这不可能!”王继光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张允修疯了不是?几十万两银子来办这个元宵灯会,他能从中获取到什么?难道是要讨好万历皇帝?可皇帝已然几乎对他言听计从了。
难道真就为了与民同乐?
看到对方的表情,张允修笑而不语。
可王继光看到这表情便知道,对方显然不是在唬自己,他又指着张允修骂道。
“西山乃是皇家之产,你怎敢”
可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底气了,什么是内帑,那就是皇帝的私房钱!
西山向来就是得民心的,他若是又说出什么攻讦西山的话,恐怕是会引来一阵口诛笔伐。
张允修反问说道:“王给事中也知道是西山乃是皇家的生意?”
他突然瞪眼,厉声喝问。
“那损害皇家财物该当何罪啊?谁给你的胆子破坏陛下的‘鳌山’?”
“我我没有!”王继光吓了一跳,还想要争辩。
“那你还抱着那鳌山的龙腿?若是刮蹭了下一层漆水.”
王继光犹如触电一般,猛地将自己手缩了回去。
“呐呐呐,你却将灯弄得晃晃悠悠,若是打碎了一盏琉璃灯,王给事中你赔得起么?”
王继光立马跳起来,犹如躲避瘟神一般,远离了那灯三尺开外,他看上去柔弱,却身姿矫健,远远朝着张允修一拱手说道。
“张掌卫事,下官家里还有些事,今日乃是沐休,便不叨扰了,先行告退!”
可他还没说完,便有好几名锦衣卫围了上来。
“张掌卫事这是何意啊?”王继光慌了,若不是还要顾忌着“名节”,他能当场跪下来。
张允修则是嘿嘿一笑说道:“王给事中不必担心,本官乃是讲道理的人,断然不会轻易伤人,不过这‘鳌山’乃是陛下钦点之物,万万不能有了闪失,我倒也不为难王给事中,今日不必去北镇抚司了,便在此处歇息着,若是‘鳌山’出了什么问题,那就照价赔偿,想来赔了银子,陛下也会网开一面。”
这是“碰瓷”啊!
王继光心里头几乎要骂娘了,自己仅仅是抱住了那‘鳌山’一脚,那‘鳌山’用材各个皆是粗壮,甚至还包上了铁皮,自己有事那‘鳌山’都不会有事。
可对方死咬着这一点,张口闭口陛下,自己还偏偏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眼见着王继光的遭遇,人群里头蠢蠢欲动的生员清流们,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张允修心眼子太坏了,他知道动手便失了大义,便拿着赔银子威胁人。
这一座巨大的“鳌山”,上头木材甚至包着铁皮,一干灯许多以琉璃为外壳,西山造起来确实不难,可寻常官员要赔偿,那可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京城里头若真有人想要打这“鳌山”的心思,还真得好好掂量掂量。
处置完捣乱的“小鬼”,张允修扭头朝着众人一笑,笑得许多人心里头直发毛。
“让诸位见笑了,过几日后的元宵灯会可万万要来捧场啊!届时西山也会设立专场,奖品丰厚,先到先得!”
“不敢不敢”
不少生员文人都是面露尴尬之色,却也不敢不有所回应。
隐藏在人群里头的一些官员,顿时缩了缩脑袋,生怕被张允修看到一般。
张允修笑而不语。
看热闹的百姓却是兴奋起来,张允修这个“权臣”做得可太好了,从前那些个“权臣”都是搜刮民脂民膏,他倒是好天天撒钱玩!
这样的权臣要多一点!最好永远让他当这个权臣!
元宵节转眼间便是到了。
自正月十三日起,棋盘街上便燃起了灯火,到了十五日夜里达到鼎盛。
特别乃是大明门前的那座鳌山,挂着“万国来朝”的彩灯,灯架上从高到底,以琉璃为主的灯火盘旋其上,从上到下依次描绘出“麒麟献瑞”“八仙过海”等诸般图景。
棋盘街中游人如织,可谓是热闹非凡,在每一家商铺的门口,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谜。
往年猜中灯谜者,一些店家会给予奖励,不过今年却是大不相同,朝廷专门出了个章程,在棋盘街设有数百个灯谜,每解答出一个灯谜便可得一个腰牌,得腰牌最多者,便可登上那大明门城楼,与皇帝共赏灯。
若他还能作出一首应景的诗句,在一干文人墨客里头拔得头筹,皇帝还可为其实现一个合理的愿望。
这个消息无疑更加促进了本次元宵灯会的热度。
许多多年未中进士的秀才举人,亦或是自诩怀才不遇的文人墨客,各个皆是摩拳擦掌,要在今日这盛景之中拔得头筹。
若真能以此令皇帝赏识,那可真就是“一日看尽长安”了。
大明门城楼一处不起眼角落里,张居正和申时行二人穿着绯红官袍,却一人手里拿着一架千里镜,朝着城楼下头猛看。
申时行颇有些急切地说道。
“陛下到底在何处?我适才寻到踪影,可他犹如离弦之箭,一下子便是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