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伊也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才发现细川幽斋嘴唇似乎在发抖,整个人犹如魔怔了一般。
“吾无事!”
细川幽斋咬着牙挥手,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怨愤,逼迫自己不去看边炉里头翻滚的肉片。
细川伊也探察出父亲的情绪变化,叹息了一声说道。
“自唐朝起,此地便是天朝上国,我倭国人有所差距是自然的,父亲先前有言,大明所言之科学,与那儒学一般,乃是意图变俗易教我倭国之人。
可照着女儿看起来,这科学之道要更加神妙,说不准真能‘普渡众生’。”
“伊也!”细川幽斋瞪着眼睛。
细川伊也明白了什么一般,低下头乖巧说道。
“伊也失言,还请父亲责罚。”
细川幽斋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上头,落在张允修的身上,幽幽然说道。
“比起这些,更重要的乃是吾等之谋划,你若是能拿下那张士元,主君统一天下的野望,还有我们家族的荣耀,一切皆能够实现!”
来到西山之前,他只觉得张允修这个重要,可来到西山之后,他才感受到对方的恐怖之处。
西山犹如一个庞然大物一般,据守在大明背后为其输送养分。
将西山纳入到思考之中,从前大明的那些谋划和手段,便都可以得到解释了。
若是细田信长能得到张允修的支持,若是细川家能攀上张允修这棵大树,那便犹如凤凰登上枝头,一切谋划将事半功倍!
不管是出于合作,还是出于攫取情报,让女儿拿下张允修都会是细川幽斋此行,最为重要的谋划之一。
“父亲的意思是?”细川伊也有些迟疑。
细川幽斋压低声音决然说道:“接近他服侍他征服他,为了此事,我们可不惜一切代价!”
细川伊也纤细的眉毛拧在一起,可还是点头说道。
“父亲放心。”
在这场“边炉”宴会之上,使臣们没有一个不赞不绝口,面上是如此,心里头却对于大明的种种暗示各怀鬼胎。
唯有一个人从头到尾的纯粹。
安南使节阮文忠用竹签一边剔牙,一边嫌弃地说道。
“不成不成,这边炉还缺点味道儿。”
旁人转头一看,这阮文忠桌上的盘子垒得比谁都高,甚至连汤底都喝得一干二净。
兜兜转转之间,使臣们终于是到了那传说中的西山书院。
到了午后,天上的雪也停了,一轮和煦的太阳高高挂在山峰之上,照得这山路上的积雪皆是亮晶晶的。
“好气派的建筑。”
细川伊也站在人群里头,率先指着不远处的书院,感慨着说道。
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射过去,便见“西山培文书院”的金色字体遒劲,那朱红门墙坐落在苍松翠柏间,白墙黛瓦也映着山间云气。
西山书院经过多次修缮扩建,如今已然占据了整个山头,登上山坡便可见到青石板混就水泥铺设出来的坪地,可谓是宽阔无比。
这一番山间学府之气派,令不少使臣皆是发出惊呼。
万历皇帝挺着肚子,十分骄傲地说道。
“这西山培文书院,乃我大明文教圣地,上有状元大儒在此传道授业,下有西山普通稚童在此蒙学,尔等看这西山繁华盛景,跟西山书院可脱不了干系。
今岁将有一千西山学子参与北直隶壬午科乡试,想来若是取得佳绩,定然能够名震天下。”
他摇头晃脑的样子,似乎陷入到陶醉之中。
西山培文书院成立才不到半年,一开始因为张允修的名声,并没有多少学生,可后来随着西山势头越盛,加上有张懋修这个状元郎坐镇,便有不少生员学子慕名而来。
如今又有李贽、顾宪成、赵南星等一干人员在此教授,更加打出了西山的名头。
今岁乡试不单单是为西山书院正名,更加是为新学科学正名的时刻,毕竟你这新学再好,若是不能科举取仕,也是不会被大多数读书人所认可的。
听着万历皇帝的介绍,诸国使臣各个目光炯炯的样子,可有一个人却是忐忑。
礼部尚书余有丁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颇有一种想要直接致仕不干的冲动。
科举取仕可是礼部在监督办理啊!
你皇帝金口玉言,说西山乃是大明文教圣地,那今岁这乡试该如何抉择?
若让西山书院学子落榜,岂不是打皇帝的脸?
若是让西山书院学子尽数上榜,那他这个礼部尚书不被人揶揄死?
左右都是错,余有丁看了一眼张居正的背影,重重叹了一口气。
天塌了终究是有阁老们顶着,他礼部难辞其咎,各省布政司、按察使,还有文渊阁,哪个能脱得干净?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转眼之间,众人已然穿过大门,看到里头各式建筑规整的布置,可谓是应有尽有,不免有些眼前一亮。
“咳咳”万历皇帝很是默契,见情绪都已经烘托到这里了,朝着张允修说道。
“士元呐既然已然到了书院,你便给诸使臣们说说,咱们这西山培文书院的一干规章。”
“遵命。”
张允修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在众使臣的面前咧开白牙露出笑容。
他笑得很和煦,却令使臣们不免打了一个寒颤。
却听张允修摇头晃脑地说道。
“说起咱们这个西山培文书院,那可便是冠绝古今,相较于以往学堂大不相同。
吾等培文书院乃大明首倡新学,诸位若想要学习科学至理,那来西山便是对了!
培文书院里头,欲仕者,可授儒学策论;欲商者,可授经济学之道;欲欲习技者,有机械工学.
格物而观草木虫鱼,致知而究冰水火温!
皆乃是科学之道!”
这口条张允修显然准备了一番,说下来顺滑无比,听得诸使臣一愣一愣的。
最后,张允修眼里露出一丝狡黠,面露微笑说道。
“我大明欲效仿唐宋之时,再开藩人留学之事,西山‘留学班’,便是为此量身定制,专门针对各国王室勋贵子弟,传授儒学以及科学之道。
不知诸位是否有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