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偏了,发令,报位置!”第一旅不仅仅要承担迎头阻击的任务,还要负责给炮兵修正弹道,眼见炮弹没有命中。旅长大声对身边掌旗兵道:“修正弹道,发令,炮弹偏差一百步!”
山头上令旗挥舞,山下的吴荣端著的千里镜就没放下,一直等待著山头的指令,身边炮兵旅长喊道:“军座,少了一百步,炮弹没有命中。”
吴荣经验丰富,上面报误差一百步,就说明炮弹距离敌军前锋位置还差了一百步,但如果炮兵只是机械地將射角调整,把炮弹往前延伸一百步的话,实际效果並不好,只能打击前端的部队,却会让后面的人缩回去。
所以吴荣收起千里镜,立刻下令道:“弹著点前移两百步,徐进弹幕,敌人也在相对移动,把前面的敌人放过去,交给火銃兵,產生最大杀伤。”
这一招可就厉害了,从两百步的地方开打,徐进弹幕,然后把之前进入一百步內的敌人留给火銃兵,这样就能將敌军前后全部覆盖,会让清军飢兵產生巨大伤亡。诚然,將大量的炮弹扔在这些飢兵身上確实浪费,可是没办法,饭要一口一口吃,不打掉这些炮灰,怎么威胁后面的清军战兵。
轰轰轰,兴华军炮兵旅三百门重炮一同怒吼,打出了铺天盖地的炮弹,数百颗开弹越过山头,再次砸向飢兵大阵,这些四轮磨盘重炮射程都超过五里,在这个距离上开火,完全能遮蔽整个山坡的敌军,除非是清军本阵突破高衡的骑步兵混合本阵,否则根本无法威胁到在后方的炮兵。
高衡有著领先四百年的经验,当年西南作战,我军炮兵在老山作战中的大炮兵战术给安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了运输炮弹,甚至大量的平民司机把自己的货物扔下,跑去前线运送炮弹,为此,还牺牲了不少货车司机,他们不是军人,却和军人一样勇敢。
他们的付出也没有白费,有了无限炮弹的我军在老山打出了前所未有的战绩,安南人惊呼,我军竟然把大炮当机枪用,直接抵在安南人的前沿阵地上。四二炮战之中,我军集中数千门各式火炮和火箭炮,对安南一千六百个目標进行了饱和打击,其威力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范弗利特弹药量。
现在,高衡就是要用重炮让清军也感受一下狂轰滥炸的威力,他要向多尔袞证明,炮兵就是现在的陆战之王。
轰隆轰隆轰隆,无数的爆炸声在山坡上响起,正如吴荣测算的那样,这一波炮兵齐射,炮弹几乎全部落在了飢兵大阵的中段,前锋的飢兵反而被放过去了。但是后面的飢兵可就遭殃了,飢兵衝锋本来就没有什么阵型可言,不过是仗著人多一窝蜂往上冲罢了。
现在被兴华军重炮火力覆盖,一瞬间死伤极其惨重。开弹在人群中爆炸,经过製造总局改良之后的开弹,爆炸之后產生的破片更加密集和均匀,若是在爆炸点十步之內,基本上就是粉身碎骨,三十步以內,也有极大概率被破片击中,就算你是巴牙喇,穿了三层重甲,也挡不住破片的打击,更不要说这些飢兵根本没鎧甲,別说是鎧甲,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用衣衫襤褸来形容也不为过。
噗噗噗,破片穿透人体的声音不断发出,弹著点附近的飢兵瞬间消失,再远一些地方的飢兵们也是浑身激起血箭,一个破片往往能穿透好几个人,將他们的內臟分割撕裂。飢兵大阵之中腾起了阵阵血污,人体的零碎在空中飞舞,红色的雨滴从天空中成片落下。
这骇人的一幕当然被战场上的所有人看见了,多鐸紧咬著牙关,身边的很多士兵浑身上下止不住颤抖,也许多尔袞的本阵军队是从京师来的,没见过这种恐怖的场面。但是在崑崙关鏖战的东路军和中路军可是太知道兴华军重炮的威力了。
“这,这!”多尔袞惊得合不拢嘴,从战报上看到什么漫天血雾、炮火连天这样的字眼,多尔袞根本没有直观的感受。就跟后世人们看战爭片一样,感觉打仗很简单,大家拿个衝锋鎗上去突突就完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真是自己到了战场上,直观感受这种残酷的画面,多少人当场就嚇尿了。
多尔袞也是如此,他不是嚇尿了,而是被深深的震惊了,按理说,他参观了神武大炮的发射现场,对加强型重炮的威力已经有了非常直观的感受,但是看到兴华军的重炮,他还是目瞪口呆,看来多鐸和济尔哈朗等人的报告一点水分没有啊,这是什么火炮,怎么能打出这样的威力。
“徐进弹幕,再放!”轰轰轰,炮兵旅再次发威,火炮持续怒吼,以五十步为间隔,炮弹继续朝著飢兵大阵的后方推进过去,每一轮爆炸,都意味著至少数千名飢兵死伤。这些没有任何防护的飢兵被炮弹无情地撕裂,有的人气浪拋上天空,然后重重落下,变成了肉泥。
反而是冲在前面的士兵心中有了一丝侥倖,他们竟然没有受到炮火的任何打击,这一波人少说上万,虽然后面的同伴被炮火无情的覆盖,可是军队衝击的惯性可不是闹著玩的,上万飢兵在没有受到损失的情况下,吶喊著往山顶扑来,他们已经能嗅到胜利的味道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只要能衝上山顶,就是胜利,就能获得皇上许诺的奖赏,现在,赏金距离他们只有百步之遥了。
“杀啊!”上万人爆发出惊天的吶喊,他们挥舞著手中简陋的兵器,胸膛剧烈起伏,瞪著血红的眼睛如同野兽一般加快了脚步。第一旅旅长甚至能从千里镜中看清他们每个人扭曲的面容。
旅长收起千里镜,端起了自己的四四式火銃,兴华军的一线作战指挥官们,有个也不知道说是好还是不好的习惯,不管是连长、营长还是旅长,都喜欢亲临一线作战。也许主帅就是一支军队的军魂,主帅的气势决定了整个军队的气势,要不然也不会有兵熊熊一个,將熊熊一窝的说法了。
高衡喜欢亲临一线作战,下面的各级军官也是如此,便若旅长,已经是兴华军的高级军官了,可也和麾下的三千兄弟们並肩作战。
“举銃!”旅长一声令下,哗啦一下,三千杆火銃被士兵们平端起来,黑黝黝的銃管在太阳下反射著骇人的寒光。一个旅三千人,排列成標准的三段击模式,士兵们將手指轻轻搭载了扳机上,这个旅可是曾经的教导旅,战斗力极其强大,士兵们的心理素质也非常过硬,他们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一边死死盯住自己的目標。
“六十步!放!”旅长特地將飢兵放到六十步的距离上再射击,就算是八旗军来了,在五十步之外,也休想用弓箭贯穿兴华军的鎧甲。
砰砰砰,爆豆一般的火銃声响起,第一营士兵打响了手中的四四式,一千颗弹丸激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飢兵腾起一阵血雾,无数人被弹丸强大的衝击力给打飞了出去,骨碌碌滚下山坡,而对於无甲目標,火銃弹丸的穿透力还是不错的,一颗弹丸击中最前面的一个人之后,能从背后穿出,击中下一个人。
砰砰砰,还没等飢兵们反应过来,第二营紧接著开火,然后是第三营,標准的三段击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兴华军火銃齐射的威力却是让多尔袞和所有清军长见识了。前方的飢兵几乎被打空,瞬间就有两三千人倒下,兴华军士兵们几乎不需要瞄准,因为敌军的阵型实在是太密集了。
多尔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幸好上去的是炮灰部队,这要是自己的八旗军,岂不是要心疼死。而北洋新军阵中,所有將领都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曹振彦虽然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看到这地狱般的场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摆子。
岳乐小声问道:“这,曹先生,他们。”
曹振彦不知道如何回答,果然,他觉得不对劲,还真的不对劲了。作为火器专家,对於战斗力是有较为深刻的认识的。虽然兴华军刚刚这些表现不过是冰山一隅,但是曹振彦已经隱隱感到,这支军队前所未有的强大,恐怕自己的北洋新军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一点胜算都没有。
“快!快就位!把他们顶下去。”第一旅第一轮三段击刚结束,后续部队就陆续赶到了山头,第二旅的士兵立刻在左翼布阵,第三旅在右翼布阵,后续部队继续往上填充。
砰砰砰,观音峰上发出了连绵不绝的火銃声,无数飢兵打著旋栽倒在地。弹丸穿透人体,碎裂的铅弹將体內的五臟六腑搅得稀巴烂,这是比烈火焚身还要痛苦的刑罚。中弹的人翻滚在地,一时不死,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声,有的人肚子上一个骇人的血洞,红的白的从洞口流出,他们拼命想要將这些零碎给塞回去,可是刚塞回去,又从洞口流出来,最后只能绝望地惨死当场。
还有人被命中四肢,在近距离上,即便是打中了四肢,也是可怖的效果。一个飢兵发出嚎叫:“啊!我的手!我的手!”只见他抬起右手,手掌已然消失了半个,兵器也掉落在地上,原来是一颗弹丸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他的手掌,將手掌带走了一半。
又有一个士兵捂著大腿惨叫著摔倒在地,他眼睁睁看著身体里的血液喷出去几丈远,古人不知道原因,但现代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击中了大动脉。一开始他还能嚎叫两声,可是隨著快速失血,身体一阵冰冷,脑中不停眩晕,最终他一头栽倒在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砰砰砰,火銃声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整整一个军的火銃兵在张超的指挥下朝著山坡上的飢兵猛烈射击,士兵们不停机械重复著装弹射击、装弹射击的动作,直到敌军被弹丸淹没。而下面的吴荣也没閒著,开弹、实心弹,反覆犁地,在飢兵大阵中来回碾压,带走一条条人命。
同样的场景不仅发生在观音峰,东岸的七星山上,济尔哈朗也遭到了王奇的迎头痛击,几乎是观音峰的翻版,兴华军士兵抢占七星山山头之后,立刻居高临下展开打击。无数的飢兵在銃弹和炮弹的围剿中痛苦哀嚎,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再次於济尔哈朗的面前浮现,让他想到了在崑崙关的每一天。
而高衡的本阵,也不是閒著没事干,阿济格带队,超过十五万飢兵排成巨大的阵型,以极其宽大的正面朝著本阵猛衝。另一边,吴应熊燃烧著復仇的怒火,领兵朝著象山阵地猛攻过来。
高衡甚至能看到,飢兵后面还有大批的炮兵跟隨,这些炮兵推著的火炮应该都是普通的大將军炮和红夷大炮,射程最多三里地,清军之中,只有汤若望改进的神武大炮射程超过三里,当然,高衡目前还不知道神武大炮的存在,可就算是知道了,也没关係,毕竟神武大炮跟兴华军的四轮磨盘大炮比起来,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
景冲回头道:“大帅,他们的飢兵上来了,要发射火箭吗?”
高衡放下千里镜摇头道:“不,再等等,你看,他们后面的炮兵上来了,我看,至少有上千门火炮,我看,连带著他们的炮兵一起灭了比较好,虽然他们的火炮射程不如我们,但是数量优势太大,互相炮战的话,我们也没有那么高的精度,不如,一次性端了这一波炮兵。”
只见飢兵大阵向前涌动,虽然他们已经看到了两侧山头的惨状,可是督战队就在后面,退后也是个死,不如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