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侍卫头领看似恭敬体贴,实则字字诛心的话语,佟国维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猛地涌上。
却又因极度虚弱和那刚服下的“续命丹”药力,硬生生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噎得他眼前阵阵发黑,比受刑时更加难受。
叙话?
他在心中凄厉地惨笑,那笑声无声,却震得他自己魂魄欲散。
分明是新一轮的折磨!
是钝刀子割肉!
是要将他最后一点尊严和心智都碾成齑粉!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更无法接受!
太子……在皇上心里,竟有如此地位吗?!
这个疑问如同毒蛇,疯狂啃噬着他仅存的意识。
是,他知道太子是元后嫡子,是皇上亲手带大,寄予厚望。
可天家父子,尤其是皇帝与年长且声望日隆的太子之间,难道不该是充满了猜忌和制衡吗?
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他佟佳氏作为皇帝母族,分量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羽翼未丰的太子?
皇上……您竟为了他,对母族、对扶持您多年的舅舅,下如此狠手?!
丝毫不念旧情,非要赶尽杀绝,甚至连一个痛快都不给?!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为康熙鞍前马后,铲除异己,稳固朝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难道在皇上心中,那些都比不上太子一根头发丝重要?
就在他怨毒与绝望交织,心神激荡之际,那一直静立阴影处的侍卫头领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一般,又缓缓开口了:
“佟大人,您是老成谋国之人,有些道理,其实不必我等这等粗人多言。”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在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万岁爷之心,如日月之昭。
太子殿下,乃国之根本,系天下安危于一身。
动摇国本,便是动摇我大清的江山社稷,便是与天下臣民为敌。”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落在佟国维扭曲的脸上,继续道,语气更加“恳切”:“您想,若是寻常纷争,哪怕是朝堂攻讦,万岁爷念着旧日情分,或许还会留几分余地。
可此事……触及的乃是皇上的逆鳞,是大清万世之基业。
皇上若是不严加惩处,如何震慑宵小?
如何安定人心?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和天下万民的期望?”
这番话,直接将佟国维的罪行拔高到了“危害江山社稷”、“与天下为敌”的高度,彻底堵死了任何以“旧情”求饶或是抱怨“不公”的可能。
你佟国维犯的不是普通的错,是撼动国本的大罪,皇上处置你,是出于公心,是为了江山稳固,是大义灭亲!
“至于‘叙话’,”
侍卫头领话锋又是一转,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为您考量”的意味,“也是为了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
有些关节,或许佟公您另有苦衷?
或是受人蒙蔽?总要给您一个机会,细细分说清楚。
万岁爷圣明,绝不会冤枉一个……‘情节尚有可原’之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