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可以稍后去查,去杀,但保成的安危,就在此刻。
胤禔死死咬住牙关,几乎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强迫自己將那翻江倒海的杀意和恨意一点点、一点点地压回心底深处。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那气息初时依旧紊乱粗重,但几次之后,渐渐变得绵长而深沉,儘管每一次吐纳,都仿佛带著血腥味。
他缓缓放下抵在柱子上的手,任由那刺目的鲜血滴落在地,转过身,再次面向老僧时,虽然眼眶依旧赤红,周身那狂暴的气息却已强行收敛。
他声音嘶哑,带著一种极力压制后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大师……说的是。”
他抬手,用未受伤的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是爷……失態了。”
他目光越过老僧,再次投向那紧闭的內殿门扉,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一字一顿道:
“现在……什么都没有保成的安危重要。”
胤禔闭上眼,深吸著气,试图驱散眼前因极度情绪波动而產生的晕眩。
也正是在这短暂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间隙,之前查到的一些零碎线索,骤然在脑海中清晰地串联起来,编织成一张隱约而恶毒的网。
网的一端,紧紧缠绕著奄奄一息的胤礽,而另一端……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已不见片刻前的狂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冰的森寒与决绝。
拳头在身侧再次死死握紧,刚刚凝结伤口的指缝间又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牙关紧咬,下頜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佟佳氏……佟国维……
是了, 既有倾覆东宫以牟取泼天富贵的动机,又有动用此等诡譎手段的胆量与能力,更兼其盘根错节的朝野势力作为依仗——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他们佟佳氏仗著母族势力,在朝中经营多年,其心早已昭然若揭!
往日政见不合,不过是棋盘上的较量,输贏各凭本事。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越过那条界限,將这等伤及根基、毁人身心的阴私手段用在保成身上!
这已非党爭,而是不死不休的宣战!
“好……好得很……你们给爷等著……”
“爷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別想跑!”
他缓缓鬆开紧握的拳头,任由指尖的鲜血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绽开一朵朵暗色的。
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他抬起头,望向乾清宫外沉沉的夜空,眼神幽暗如古井。
佟国维……老匹夫,给爷等著。
今日这桩桩件件,爷都用心头血给你们记下了!
且容你们再苟延残喘几日。
等保成渡过此劫,等一切尘埃落定。
爷定要將你们加诸在保成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討回来!
不把你佟佳氏连根拔起、挫骨扬灰,我胤禔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