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举子们本该换穿了官袍,再上堂拜见一省之长的,但为了平衡两位藩台的面子,他们就只能牺牲一下,仍旧穿着秀才襕衫上堂了。
好在大部分举子啥都不知道,还以为规矩就是如此呢。苏录虽然知道不合礼制,但这又不是考试,不合就不合吧……
待举子们行礼后,两位藩台便轮番训话,内容无非是祝贺、期许,告诫,其实大差不差。
举子们就很感动,两位藩台真是太重视我们了。一个说完了,另一个还得再重复一遍,这是生怕我们忘了啊。
废话完毕,举子们便依次上前,先到刘藩台的大案前领取自己的整套官袍……
苏录自然是第一个领的,谢恩后捧着官袍来到杜藩台案前行礼。
杜藩台面前大案上,整齐堆着一摞黄色桑皮纸。他笑容可掬地打量着苏录,拢须点头道:
“好好,想不到解元郎如此年轻,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说罢他拿起最上头一张桑皮纸,扫了一眼便递给苏录。
苏录忙双手接过来,只见那公据以黄色桑皮纸为底,质地厚实柔韧,四周绣着细密云纹,顶端‘举人公据’四个篆字用朱笔书写,鲜红如霞,下方‘正德二年丁卯科乡试第壹名’的字迹工整遒劲,还盖着朱红色的‘四川承宣布政使司之印’。边角压着骑缝半印,纹路清晰可辨。
中间空白处填写着苏录的姓名年龄籍贯以及三代信息,还列明了他可以享受到的特权——
‘凭此公据,可免徭役;非钦案重情,不许擅拘刑讯;轻罪免笞,准以赎罚;赴京会试沿途官驿供给。’
这就是举人身份执照,更是护身符!也是苏录孜孜苦学追求的安全感……
他双手高举过顶,恭敬接过这份沉甸甸的公据,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苏录深吸口气,再次躬身致谢:“谢藩台大人栽培,下官定当谨记教诲!”
他现在已经是官了,只是还没有‘职’而已,所以在正式场合要自称下官。
“好好。”杜藩台拢须点头,脸上的笑容十分和煦。说实话他虽然鼓励苏录争取解元,但其实并没抱多大希望。
他的对手可是杨慎啊……
没想到这小子竟真化不可能为可能,硬生生地虎口夺食!
而且,巧的不能再巧的是……
总之这位新科解元绝对有点儿气运在身上。
“去换上官袍吧。”杜藩台收回不可思议的目光,温声道:“然后随我和刘藩台赴鹿鸣宴。”
“遵命。”苏录朗声应下,再次行礼后告退。
“解元郎随下官来。”严嵩轻声说着,引导苏录到耳房去换衣裳。
出去大堂后,严嵩回头看看杨慎还在跟杜藩台说话,便轻声对苏录道:
“今早刚接到京中急报,杨阁老要复职了。”
“……”苏录差点惊掉下巴,这么巧吗?
“八月二十八,就是报捷那一天,”严嵩一边目不斜视带路,一边小声道:“皇上心血来潮上了一次朝,结果发现杨阁老不在,便询问说:‘杨师傅怎么不在朝廷?’”
“刘瑾答:‘现任南京户部尚书。’皇上说:‘杨师傅已入东阁了,户部如何是翰林官呢?’于是次日便命召杨阁老回京,仍回内阁参预机务,改兼文渊阁大学士……”
“你信不信要是早几天,解元就不姓苏了?”说着他推开门请苏录进屋,忍不住笑道:“可惜木已成舟,天王老子也改不了了。”
“那当然……”苏录全程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运气居然好到这种程度。
这回杨廷和不只是复职那么简单,这一来一去足矣证明他简在帝心,那刘瑾便奈何不了他了……虽然过了几个月皇帝才发现他不在了。
至少有这么一出,刘瑾不敢再朝他下手了。那他在百官心中的地位绝对要直线飙升!
尤其是首辅大人跟刘瑾同流合污,杨廷和就要成为全村人的希望,抗刘的领袖了!
所以根本不需要杨阁老明示暗示,四川方面一定会拿这个解元恭贺他复职的!
可惜晚了那么几天,八百里加急到了成都已经放榜了……
苏录将乌纱帽和青色的举人圆领端正摆在桌上,伸手轻抚过丝滑的绸缎料子,不禁暗暗感叹——
好像老天爷就是为了帮自己中个解元,特意把杨阁老送去南京旅了个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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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杨廷和这段是史实,就是这么巧,所以这本书有点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