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韶这些年来虽为军职,熟读兵法,日常演练军阵,但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此刻他终於能够一展所长,也是心潮澎湃,起身沉声道:“我必不负稚远所託!”
建康朝堂上下,几乎谁也不会想到,王謐的胃口之大,他们还会以为王謐得了这一场大胜后,会等著朝廷封赏,暂且蛰伏一段时间,毕竟战场胜负难料,谁知道下一场会不会打败仗?
於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正如王謐所料,开始在朝堂中放出风声,说王謐这次不告朝廷而战,实在是利慾薰心,置国家安危於不顾。
还好侥倖胜利了,要是万一失败,是不是徐州充州便会陷於危险之中了?
燕国接下来未必不会大举报復,要是慕容恪带燕国骑兵反击,凭藉王謐那支数千人的水军你,能做什么?
再说了,水军练得再强又如何,是能攻城略地,还是能守城?
最后还不是要靠骑军步军吗?
这些声音初时还很微弱,但在一些抱著其他目的的人推动下,却是愈演愈烈,导致正在商量如何对王謐进行封赏的朝廷,也不得不停下来重新考虑。
而此时徐州传来的消息,更让朝野失態,王謐竟然再度发动水军战船,沿海直上,对燕国青徐交界多处发动了突袭。
这下子,即使是司马氏中,最为支持王謐的司马昱也坐不住了,他赶紧把谢安和王彪之召到府中商议。
朝廷政令,尚书令王述负责內事,中书令谢安负责外事,但王述身体不好,所以尚书省由尚书僕射王彪之代管。
两人赶到了司马昱府上,还没坐下,司马昱劈头就问:“你们知不知道,武冈侯又在徐州开战了?”
朝廷情报,都会第一时间传到两人手上,两人自然早就知道,王彪之先开口说道:“武冈侯年轻气盛,又刚刚打了胜仗,想著再接再厉,也是人之常情。”
司马昱皱眉道:“先前他是打了个出其不意,要是燕国以大军反击,他未必討得了好去。”
“关键是,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显露了过人的才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要在未成长起来之前天折,那便是我朝的损失啊。”
王彪之出声道:“我听说武冈侯棋力惊人,建康无人能敌,是因为他比別人多看好几步。”
“前番大胜,应该也是其提前庙算的结果,我相信其未必是昏了头,应该是多少有些分寸的。”
司马昱皱眉道:“但现在朝中非议之音很大,都传他是为了军功拿国家大势冒险。”
他转向谢安道:“安石怎么看?”
谢安心里无奈,心道我怎么说?
我派谢韶过去,本来是想看缓和两边关係,同时借谢韶劝阻王謐,让其不要行事那么激进。
结果谢韶一到,也不知道和王謐商量了什么,两人却隨即对燕国展开了进攻,这是我的初衷吗?
现在好了,半个朝廷的人,都以为是我谢安派人过去,协助王謐开战的!
谢安心道可以的话,自己是真的不愿意和王謐这个浑人扯上任何关係了,自己这几个月,沾了一裤襠洗不掉的泥巴,一辈子的名声算是白养了!
但见司马昱发问,他只得捏著鼻子道:“如果王上不放心的话,可以召其回建康问询。”
“他既不在前线,对燕国的进攻应该便会停了。”
司马昱犹豫道:“召回来?”
“要是眼前燕军反攻吃紧怎么办?”
他还没有说出来的一句话是,你刚把谢韶派过去,这时候召回王謐,怕不是要抢班夺权?
谢安自然知道这建议会被人怀疑有私心,只得硬著头皮道:“可以派人去燕国,藉此商谈停战。”
这下连王彪之也看了过来,司马奕惊讶道:“和燕国谈和?”
谢安出声道:“只是一时的。”
“最好的局面,还是让燕国和符秦相爭,若是徐州攻势太过,也容易引起燕国反扑,我朝无形便要面对两国的攻势。”
“但先前燕国攻破我朝多地,先前谈和,燕国大概率也会置之不理。”
“其实武冈侯这次做得很好,打了胜仗,显露我朝还是有反击的能力,这便有了谈判的筹码。”
“下官以为,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在於符秦。”
司马昱目光一闪,“符秦?”
“他们不是也打不过燕国吗?”
谢安出声道:“没错,但他们的潜在的威胁性,比我们大得多。”
“因为他们倡导胡汉一体,这些年颇得人心,他们要抢的,是我们的中原正统,这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