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听了,嘿了一声,“这倒怪了,你们都如此推崇他,但我倒是有个地方,想了几天几夜都想不明白。”
他指著下首,“幼度,他在清谈会上,拆了你叔父的台吧?”
“他明明和我这边关係更加亲近,却偏偏敢和我作对,明明他应该和你叔父联手,却让他下不了台。”
“你觉得他想干什么?”
桓温问到的,自然是谢玄,其作为谢安的侄子,谢道名义上的弟弟,也投到了桓温魔下,这种做法,其实和谢安是有些不对付的。
其真实的情况也是如此,谢玄一直认为,谢安跟著朝廷,对北伐並无益处,只有跟著桓温学习战阵兵法,等待时机,才是今后十年,甚至二十年內破局的唯一道路。
他想了想,出声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等竭力搜集王謐此人的情报,包括这十年来他的所做所为,都在主公面前的那几本册子里了。”
“我觉得,不能以常理揣度此人。”
“他若是像其他高门士子一样,也做不出江上辩玄,亲身为饵,去江口涉险的事情。”
“所以我有个猜测。”
“他真实的想法,可能和主公相似。”
眾人听了,纷纷神情一肃,看了过来。
桓温皱眉道:“你是说?”
谢玄出声道:“他的作为,反映了他的想法,其步步为营,如今徐充二州的下任刺史人选,以中书令郗呼声最高。”
“而这个行事,是王謐和恢共同营造出来的,都恢且不说,王謐要不是具有那么多身份,也不会引起那么多波折。”
“他携辩玄会大胜的盛名,成了琅琊王世子座师,入宫讲经,隨后去京口游玩,恰被江盗所劫,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这连环计策,显然是要帮助中书令取得二州,而王謐在其中居功甚伟,这也是其为什么迟迟不入仕的原因,说不定外放才是他一直在等待最佳的时机。”
“这些做法,如果放在主公这边,岂不是我们先前谋划的路线?”
桓温听完,冷笑道:“此子胃口,倒是大得很,小小年纪,倒敢和我爭锋了!”
王珣轻声道:“主公手刃仇人的时候,也比他大两岁而已。”
“也许他真是以大將军为表率,做下这些事情的。”
桓温冷哼道:“可他现在挡在了我的路上!”
“建康诸人碌碌,若不是我挡住燕秦,其何能坐谈!”
“如今我取得徐充二州的计划,被这稚子横插一脚,数年辛苦,皆化为流水,你们说,这笔帐怎么算?”
眾人皆不出声言语,王謐的身份太过复杂,几乎和场中所有的人都有牵扯,如今谁会不开眼出头,想主意对付他,万一其他人有站在王謐那边的,那不是把人都得罪了?
桓温见眾人都在装死,面上愈发不好看,郗超见状出声道:“其实事情未必那么糟。”
“即使家父拿到了徐充二州,单凭他一人,也很难支撑两州形势。”
“到时候我想办法斡旋,说服家父和主公共治二州,这应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家父应不会反对。”
“不管怎么说,如今庾希被参下狱,也算是达到了先前的目的,只不过好处都到了家父和那王謐身上,之后多走一步而已。”
“反正北面暂时也打不起来,多等一年半载,练兵备战,应该不影响大局。”
桓温听了脸色缓和了些,“这小子胆大包天,不知道天高地厚,凭著茂弘公王导对我的知遇之恩,胡做妄为,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若是不给他点教训,天下都以为我任人拿捏了!”
王坦之劝道:“主公志向高远,何必和黄口孺子一般见识。”
“让元琳王珣写封信,看其反应態度,未为迟也。”
眾人纷纷出言赞同,桓温见状,也只得作罢,毕竟王謐做了那么多事情,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只兔子蹦噠而已。
关键这只兔子还是王导孙子,让桓温不好下狠手,他让眾人各自归家,自己则是起身往后走去大司马府前面是官衙,后面是府邸,除了桓温正室司马兴男外,桓温姬妾,皆是居於其中。
桓温走到后宅,直入臥房,有一女子正坐在镜前梳发,长发扑散开来,將將及地。
她听到声响,回过头来,其年纪二十五六,相貌淡极始浓,眉宇间带著若有若无的愁容哀思,
让人见之忘俗,所有初次见她真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產生片刻的恍惚。
这便是桓温妾室,蜀后主李势之妹,曾被评价容貌冠绝天下的成汉公主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