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你跟著我也去过几次京口,那些私兵將领,也都认得你,想要调动他们,却还需要三样东西。”
他展开包裹,里面是几块兵符,一方印綬。
王謐远远观之,发现兵符各异,但皆是动物形状,半月平面上,有很多凹凸卡扣,应该就是为了相合另外一月,且虎符外面还有不少隶书文字,在交界处被切成两半,王謐心道这便是后世的骑缝章了。
拿起虎符,说道:“三千私兵,分为五部,各有各的兵符和调兵口令,”他又拿起印綬,“这是你祖父所传郗家家印,三者齐备,方能调兵。”
他让恢凑近,將调兵口令和流程足足说了一盏茶时分,郗恢才点头道:“侄儿记住了。”
郗慎重嘱咐,“你要记住,郗氏因流民帅起家,要是忘本,便是自毁根脚。”
“我的朝中官职,不过是临时应景,说到底氏想要重振声威,我必须要重新外放,拿到徐充二州。
“在此之前,你暂时去京口接掌私兵训练,以待时机。”
“若我能出镇徐充,便有开府权力,彼时你便有军职將军號了。”
郗恢闻言,向情深深一拜,“这些年多承伯父提携关照,恢必然全力振兴郗氏。”
王謐见恢说这些,都不避著自己,显然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就將转过头来,
道:“恢先去京口接了私兵,然后训练些时日,等过了年天气好了,便可以载你过去。”
“到时候有私兵作为照应,应能保你安全,也好让你阿母放心。”
王謐心道你要是知道我准备和都恢做什么,断不会答应得如此乾脆。
但郗恢领兵,已经是两人之前想过的最好的结果,有了调动私兵的权力,就能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王謐和恢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竭力掩饰面上的得意之色。
尤其是王謐,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步走来,环环相扣,了多少心力,才能有了今日之结果。
郗却是浑然不知两人要准备搞个大的,他对王謐嘆道:“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支道林会將六论传给你。”
“只这一点,我就足以自慰了。”
支道林传给王謐六论的事情,还是王述在清谈会上爆出来的,事前也不知情,直到后来王謐见到时候,郗极为激动,一直在问王謐是不是得了支道林真传。
王謐这才想起,后世记载,郗因为信道,成了支道林信徒,而王謐发现,支道林在道家的地位,远比自己先前想像的要高啊。
因为支道林將佛玄结合,同时兴盛两教,所以被很多两教信眾私下奉为真人,而得了支道林传经的王謐,在清谈会引起名士宿耆的震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事后王謐想起此事,也颇觉世事无常,自己一顿嘴炮,什么实事都没干,却无意间捞到了不少好处,这怕不是走的殷浩的路子?
这几个月,王謐一直在辩玄空谈,但对於这个时代的东晋来说,空谈就是正事,空谈才能让高门士族信服,才能让他们给予信任,才能让他们和自已建立亲密关係,在这点上,王謐所走的路,
无疑是效率最高的那条。
但这个朝代,荒唐也就荒唐在这里,做实事的,不如空谈的,要是空谈完了还能做事,倒也没有什么,王导郗鉴都是如此。
但怕就怕在,只会空谈误国,却不能实干兴邦,当初名士之首的殷浩便是这样,论辩论无人能及,连支道林都只能避其锋芒。
但一到掛帅北伐,殷浩马上便原形毕露,坑死了数万人,丟了一州之地,徒然浪费了十年机会,让北面的符秦燕国壮大起来。
王謐每每想起,就时时作为警醒自己,空谈只是获取资源的手段,无法成为平定天下的倚仗,
所以他才要费心竭力,一步步將郗氏引向外放掌兵的那条路上。
只有氏掌了徐兗二州,王謐才能拿到地盘好兵员,才能亲自去前线练兵,说到底收復中原,
平定天下,靠的不是嘴,而是一双手,以及手上武器带来的血和火。
而如今第一步已经成功了,王謐成功贏得了的信任,下一步,就是他和有同样志向的恢,开始为京口江盗案布局动手了。
两人告別,回到了恢宅邸,找了间密室坐下,两人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恢道:“稚远料事如神,我算是服了!”
“如今最重要的兵权到手,下一步该如何做?”
王謐断然道:“越快越好,迟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