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即看向纱帐中模糊的另外一个身影,其孤零零单独坐在一处,显得极不合群,从身形上看,就是谢道了。
说来今日自己以书法奇策击败王凝之,谢道功不可没,要不是她点通长枪写书要配合步法,
自己还真没有那么快领悟个中精髓。
这也证明事后谢道並没有通过谢安提醒土凝之,尤其是最后那句不意天壤间,乃有土郎,鄙视王凝之的同时,似乎还隱隱对谢安有所不满,要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日后还能利用来做些文章?
王謐正在思考的时候,王凝之也在望著纱帐,满嘴苦涩,因为他自然清楚,將要婚配自己的谢家女郎,也在纱帐之中。
而最后那句让自己顏面扫地的话,就是其说出来的,想到这里,王凝之眼里涌动著怒火,区区谢家女子,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自己?
不就是写了首咏絮词吗,还说不准是谢氏作假造势的呢!
他眼睛一警,却看到谢安走了过来,连忙整肃仪容,恭恭敬敬向著谢安小跑过去,躬身出声,
语带沉痛,“凝之有负重託,惭愧无地,无顏面对侍中。”
谢安摆摆手,淡淡道:“你已经做得很好,是我失策了。”
“不要气,建康才子济济,能夺得前三,已经不负右军生前之望。”
“来日方长,回去之后,你来找我。”
王凝之大喜过望,拜道:“多谢侍中!”
那边王謐看著眾人四处走动,也是起身,先到了王述桌前,俯身相拜道:“多谢令公提携之恩王述睁开浑浊的老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他感嘆道:“没想到王珣之外,还有你更胜同辈,茂宏公真是生了好孙子啊。”
“你替我解了心结,说来我还要谢你。”
王謐知道王述话中意思,王导当年对王述有提拔举荐之恩,所以王述对於举主的族人,按道理是要交好回报的。
但谁也没有想到,王氏出了个王羲之,更因觉得王述名气超过自己而心態失衡,做出在王述母亲灵堂上侮辱王述的举动,事关孝道,王述只能和王羲之死磕到底,
魏晋承汉,子报父仇,天经地义,律法都会网开一面,朝廷更是会大力宣扬,当年桓温十八岁便手刃仇人之子,方名动天下。
但偏偏王羲之是王导侄子,有这层关係,王述也很难亲自出面,就是找到王羲之贪污证据后,
王述身为上级,也只能让別人代为弹劾。
直到王羲之死后,王述这仇也没报利索,父债子偿,王述不能自己动手,正好王謐出现,算是打瞌睡送来枕头,两边一拍即合。
其实王述也不是没想过王謐有可能逛骗自己,但他也没有別的选择,只能姑且一信,没想到王謐不仅做到了,更是让王凝之出了个大丑,自然是老怀甚慰。
那边司马昱却是走了过来,笑道:“我三番五次请稚远来府上,你偏偏答应了却不一直不来,
是不是我面子还不够?”
王述笑道:“是我不让他去的,不要为难他。”
司马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倒没想你们两个能搅在一起。”
王謐忙起身告罪道:“稟琅琊王,謐不是不想去,而是怕清谈会上夺魁,会被他人非议,要是传出泄露题目之类的谣言,难免对王上名声有损。”
“若明日王上有空,謐定当拜访。”
司马昱脸上微不可见红了一下,他虽然没对王凝之兄弟透题,但却是实打实造势了,只得打了个哈哈道:“好说好说,即说好了,明日一定要来,我几个孩子还等著拜师学棋呢。”
他压低声音,“今日你和秘书郎相爭,怕是伤了和气,要不要我做个居中?”
王謐婉言拒道:“多谢王上好意,我已先退一步,奈何有人步步进逼,道不同,就不相为谋了。”
王述大笑出声,司马昱面露苦笑,他也知道王凝之今日做的不厚道,王謐有火气也属正常。
且如今王謐声名势头已经完全压过王凝之,自然有资格说这话,这才是桀驁不驯,恃才自傲的高门狂士风范!
一旁的谢安刚回来,听到两边应答,脸色更加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