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双手著枪桿,写下了自己名字,最后一笔坚持不住,拖了一条长长的墨跡下去,在长卷上像条丑陋扭曲的。
写完后王凝之將长枪一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拼命喘著粗气。
眾人一时间都默不作声,因为是条狗也看得出来,王凝之虽然书法底子比王謐好不少,但这幅照壁提字,却是被全面吊打,可以说惨不忍睹。
连和王凝之最为亲近的谢安等人,都拉不下脸来做违心称讚之论,王述更是一脸幸灾乐祸。
他本不是如此记仇的人,但当年王羲之因为嫉妒王述名声,做出了在王述母亲灵堂前蹦迪的举动,导致王述为了孝道,也要和王羲之一脉死磕到底,只能说是报应了。
司马昱望向御座上的司马弈,见其不想开口,便明其意,出声道:“书法相较,两人皆写得极为精彩,但武冈侯略胜一筹,尤其是此诗为这数年来最佳,故为胜者。”
“诸位可有异议?”
他只说诗词,不说书法,已经是给王凝之留足了面子,眾人出声应和,向王謐道贺声不绝於耳。
王凝之呆立当场,父亲辛苦一世的名声,都让自己今日葬送了?
他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但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在山阴苦练多年,想著到建康后一鸣惊人,哪里料到会遭如此挫折!
他嘶声道:“今日只因身体不適,甘拜下风,之后还会向武冈侯討教!”
眾人见其如此缠夹不清,不由面露鄙视之色,王述更是嘲笑道:“右军生前,苦求外任,鍥而不捨之志,让人佩服。”
他这话不是讚扬,而是讽刺王羲之要官,顿时有人失笑出声,王凝之脸一阵白一阵红,谢安见势不妙,想要打个圆场,此时纱帐之中,却传出一句女子的话来。
“不意天壤间,乃有王郎!”
此话一出,王凝之眼前一黑,身体一歪,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这句话是明赞王謐?
还是暗贬自己?
亦或两者都有?
眾人忍不住附和鬨笑出声,“不意天壤间,乃有王郎!”
谢安脸色如同死人一样,只怕今日之后,这句话就死死贴在王凝之身上,再也洗不掉了!
而其实更让谢安惊怒交加的是,他自然认得这声音,正是自己侄女谢道!
王凝之是自己给谢道选的夫婿,於情於理,王凝之表现得再不堪,谢道即使不出言维护,
也不该如此贬损,毕竟这关係著两家联姻的利益。
但谢道这话极为诛心,將王凝之名声彻底搞臭,那两家联姻的价值,便大大降低了,谢安要是再坚持將谢道嫁给王凝之,怕是会引起朝野间的嘲笑。
谢安心中涌动著怒火,谢道哪来这么大胆子反抗自己,自己確实欣赏她从小直言不讳,但那是家族內部,你此时当眾拆台,合適吗?
难不成她还记恨自己当初给谢奔出主意,改了谢道年龄,但后来嫁给司马氏的打算落空这些陈年小事吗?
纱帐里面,桓秀对著谢道举著大拇指笑道:“我还以为谢家女郎,都是些不堪之辈,没想到你倒是有意思!”
谢道背对眾人,胸膛微微起伏,其实她出口前,也知道可能会惹怒谢安,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说出来。
即使將来自己无法违抗家族之名嫁给王凝之,但不知为何,她不想沉默下去。
谢道发现,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改变,这到底是谁带来的,又是谁给自己的勇气?
司马昱见场面有些失控,出声道:“今日比斗,是琅琊王氏子弟爭胜,文献公一脉,才人辈出“不过终究是武冈侯连胜三局,略胜一筹,其论,棋,书三绝,堪称同辈翘楚。”
“其恰逢陛下登基之时,喻示我朝前景光大,才人辈出,乃是江山兴盛之兆啊。”
眾人听了,便同声向司马弈贺道:“陛下千秋万代,普天同庆。”
司马弈显然心情极佳,出声道:“来人,给五人封赏!”
王謐,王凝之王献之,殷涓庾倪一同上前,躬身受赏,司马弈更是亲自上前,拉著王謐的手道:“爱卿之策,让朕欣羡,尤其佛玄之论,更显卿才。”
“皇后素喜佛经,先前皆是请支道林颂讲,可惜其年后要回吴郡去了。”
“爱卿若有閒时,可入宫为皇后讲经。”
王謐心中隱隱觉得哪里不对,但也只硬著头皮应了。
他感觉司马弈抓住自己的手不放,力道颇为古怪,心底又莫名涌出了一阵噁心古怪的感觉。
他心道这莫不是自己错觉吧?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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