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步步为营引入彀
司马恬报棋子位置的的话语一声声响起,眾人皆是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到棋盘上的变化结果。
虽然远处的人看不分明,但他们从王献之神情上判断出,其肯定是局面极为狼狈,这些人很多都是王謐棋友,如今心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你和他没下过,不知深浅就敢上,还妄想用歪门邪道压过他扬名,顺带踩一下我们,想得倒美!
而靠近的人看清盘面的人,尤其是司马恬,则是暗暗心惊,王謐每一次落子,都精准点中王凝之死穴,將其逼得只能自保,这其中每一步都极为凶狠精妙,招招都像是最优解一样!
司马恬心道这才是王謐真正的水准,平日对弈,其根本没有使出全力,王凝之也真是不长眼,
今日怕是自取其辱了!
平心而论,王凝之对弈也不差,但王謐打定主意將其彻底击败,所以根本没有任何留手,下到七八十手的时候,王凝之已是面如死灰,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的棋子被分断成了三块,而且似乎都没有做活的希望!
那边王献之则是静静坐著,他心道自己提前选择放弃,不介入这场爭端,真是太明智了。
当初他进建康的时候,就想和氏拉近关係,毕竟他的夫人也出身於此,但王凝之却认为傍上了谢家,更隱隱担心王献之藉助都氏名声超过自己,所以拜访恢只是应付了事,对於和氏联姻的王謐这一支,却直接忽略了。
这其中有十分复杂的原因在,王献之也不好违王凝之的意思,但当初他拜访郗恢时候,却多少听说了些王謐的名声。
但那个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两边会闹成这种地步,不过想想也正常,王羲之这一支只算琅琊王氏的分支,当年也是凭藉著王导提携上位,如今王凝之要想压过主支,对方怎么会没有火气?
而且阿兄也太过盲目乐观了,对方能把刚写的那么些字都背出来,凭什么你会觉得他下不了盲棋?
王凝之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他担负著整个家族的名声,本想今日在司马昱和谢安的帮助下扬名,却没有想到打破自己梦想的,却是眼前这个同为琅琊王氏,却比自己小十岁的少年!
眼看棋局已经完全糜烂,他越发心慌,思索半响才落下一子,而那边王謐想都不想,立刻出声说出方位,司马恬落下一子,王凝之第一条大龙再无法逃跑,就此宣告被屠。
谢安那边眉头越皱越紧,王凝之今日的表现,让他极为失望。
本来辩玄小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字体优胜,只要自已端端水,王凝之混个二三名,也不显得去脸。
但王凝之贪心不足,偏偏要贏个大的,如今盘面输成这样,让人不忍卒睹,就是第三局靠书法扳回来,又能如何?
王凝之此时却仍抱著王謐犯错的奢望,咬牙不顾脸面地纠缠死撑,让围观眾人看得连连摇头。
王謐如今心里清明,他脑內的巨大棋盘,將两边落子一模一样复印下来,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他甚至还有脑力閒暇想別的事情。
谢安和司马氏皇族死保王凝之很正常,因为王义之的祖母,是司马睿姨妈,和谢氏同是铁桿外戚,和司马氏的血缘,可比自己这支近多了。
且王义之生前怀疑其父王旷,是被王导害死的,后来王义之起势后,便投靠了王导死敌庾亮,
两家子弟私底下早已势同水火。
无论是血脉和人情,王謐其实是处於劣势的,所以他布局更为艰难,但他必须要贏,而且要贏得漂亮,让人说不出话来。
好在今日谢安和王凝之不仅漏算了王述,还漏算了司马昱。
王羲之固然做过司马昱长史,但王协同样做过司马昱缘属,两边关係谁更近还两说。
且司马昱虽然以谢安为谋划,但其心內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別看表面同意谢安想法,內心並不一定完全认同。
所以即使王凝之和司马氏的血缘近,也不代表司马昱只看姻亲关係,不然其当初也不会提拔毫无根基的桓温。
这样的人,要得到他的赏识很简单,只有贏,贏得乾脆利落,將对手打得落流水,展现出压倒一切的绝对优势,才会得到司马昱的承认。
而且王凝之背负的更多,压力更大,更没有退路,不然也不会在摸清自己底细前,就急匆匆押上筹码,因他更需要贏!
想到这里,王謐眼晴里面肃杀之气升起,又是七八手过后,王凝之第二大龙又被屠光。
王凝之望著棋盘上孤零零只剩一小块的棋子,额头上的冷汗不住滴下,眼前一阵眩晕。
自己在会稽也算一流的棋艺,在自始至终没有看棋盘,背对自己的王謐面前,如同笑话一样。
有生以来,他哪里受过如此挫折打击?
他落子的手迟迟无法放下,司马恬也看得出来,这块棋被杀也是早晚的事情,便起身对司马昱道:“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司马昱出声道:“此局为武冈侯胜,诸位可有异议?”
眾人皆出声赞同,顺带对王凝之的冷嘲热讽声不绝於耳。
他们多是王謐手下败將,但起码是光明正大对局输的,如今王凝之想用歪门邪道胜过王謐,自然为眾人所不齿。
司马昱一挥手,內侍便即上来,將棋盘抬了下去。
王凝之呆呆坐在地上,还无法回过神来,他颤抖著抬头,看到的是谢安的不满目光,不禁身体一抖,自己不能就此停下,至少要扳回一局,不然顏面何存!
他定了定神,出声道:“此局凝之甘拜下风。”
“请武冈侯出题,在书法上较量一番。”
谢安也知道王凝之必须要挽回些面子,好在王謐书法一道,功力差王凝之甚多,没有任何胜算,接下来王謐为了避免出丑,应该是主动放弃这一局,两边皆大欢喜。
没想到王謐施施然起身,笑道:“书法想要贏过秘书郎,本侯实在没有把握。”
“但既然轮到我出题,那如果直接认输,未免显得对秘书郎太不尊重。”
“所以我斗胆出一题目,向秘书郎请教。”
说到书法,王凝之自然信心满满,他恢復淡定,伸手道:“武冈侯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