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领会其意,自然不会再纠缠不休。
眾人见王献之没有起身的意思,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定,却没想一个声音响起,“我有几个问题,想向武冈侯討教。”
包括王献之在內,眾人都是一惊,盖因说话的人,正是王凝之。
只见他站了起来,开口侃侃而谈,眾人还以为他必有高论,结果听了几句,有几个精於辩玄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些观点,其中刚才也有人提过,结果被王凝之重新包装过后,再次用似是而非的说法提了出来,意图混淆扭曲王謐的观点。
换个通俗的话来说,刚才有人是拿著刀枪剑戟。和王謐真刀真枪对拼,而现在王凝之则是用捏碎了狗屎牛屎糊在手上,意图蹭对手一身屎,把对方拉低到粪坑打滚的水准之下。
这对於士族来说,已经是风度尽失了,眾人心想两边怕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不都是琅琊王氏子弟吗?
只有王献之隱隱猜到了王凝之想法,自己阿兄眼高於顶,做上家主之后,更是志向日高,这种畸形的自尊,让他难以接受输给弟弟的现实,所以他想要尽一切可能抓住机会击败王謐,以挽回顏面。
只有贏过王謐,才能顺带压过王献之,向谢安乃至皇帝证明自己,才能扬名仕途,证明自己的家主资格!
在这种欲望执念面前,面子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眾人窃窃私语起来,话音传到正在辩论的王謐王凝之耳朵里面,王凝之脸色一僵,隨即若无其事说了下去。
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就是同族子弟他也绝不会让,王导已经死了,在仕途面前,什么情分都是虚的!
王謐盯著王凝之,清晰的看到了他脸色的变化,心里清清楚楚。
王羲之儿子这一脉,和王导孙子这一脉,在后世是有相当的竞爭关係的。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王导这一脉中,出了个王珣。
王珣不仅是桓温谋主,书法更是这一脉的翘楚,其所写的伯远帖时人后世评价极高,
虽不如王羲之一枝独秀,但和其他人是可以一较短长的。
但后世谢安选择支持王凝之这一脉,不惜一切余力打压王珣的名声,自然是出於谢安的政治因素考量,而这种立场衝突,便在王謐和王凝之两人的辩玄间,提前爆发开来。
王謐平心静气,摒除情绪影响,语气平淡,对王凝之的混淆视听逐一反驳,在他的清晰点明下,王凝之的小心思无所遁形,全部被揭露出来。
在场尚有听不懂的人,此时也纷纷恍然大悟,对王凝之投以鄙视的目光。
谢安眉头皱了起来,心中隱隱也对王凝之不满起来,要是刚才他见好就收,自己还能帮衬一二,结果王凝之自不量力,上去丟人现眼,这下自己还怎么救场?
王凝之也感觉到了形势不对,冷汗从背心流了下来,但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因为王謐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他他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中,“非誹者悖,说在弗非。非誹,非己之誹也。不非誹,非可誹也。不可非也,是不非誹也。”
这是关於非谤的解释,王凝之认为非谤是清谈风气,但王謐认为非谤这个论调,本身就否定了自身作为爭辩的事实,属於自相矛盾。
王凝之被嘻地无法反驳,感觉眾人投来的嘲笑目光,不禁头晕目眩,后退两步,身体摇摇欲坠。
王献之连忙起身上前,將王凝之扶住,
王凝之心中恼怒,用力把王献之甩开,低吼道:“我只是绊了一下,还没有输!”
他还要张口说话,谢安的声音响起,“两位再爭辩下去,时间靡费太久,不如各自安坐。”
两人听了,便向司马奕一拜,自回座位坐下。
纱帐里面,桓秀晒笑道:“怎么好像有条狗在打滚啊?”
声音隱隱传了出来,有人忍不住噗笑出声,王凝之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谢安鬍子微微颤抖,他发现今天之事,已经远超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王凝之败於王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咳嗽一声,出声道:“武冈侯果然才思敏捷,方才我评判有误,其论点可为上下品“我还是那句话,论点各有立场,难分对错,且卷子评判,字体占一半,故综合评比...
眾人心道这还不是王献之第一?
此时有声音响起,“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