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亮惨笑道:“是啊,怪我自作自受,报应啊。”
“给我个痛快吧。”
王謐指了指江水,“你隨时可以自我了断。”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当初那么想不开,到我小院里面寻,还让人掳我的侍童。”
“你本不应该做的这么绝的,不过要不是中间牵扯到桓氏女郎,事情本不会闹这么大,只能说你运气不好。”
朱亮一脸苦涩,“我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信吗?”
王謐点点头,“我倒是信,因为如果你能提前了解一些內情,断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但就算如此,江上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张玄之的船上,你就是醉酒,也不该如此莽撞,引发如此衝突。”
“你的所做所为,让我实在看不出是个出身高门士族的子弟,丁角村的下等士族,都比你会察言观色。”
朱亮犹豫了一下,最终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当时確实是醉了。”
“但我也不瞒你,我这么做的底气在於,朱氏已经私下投靠了大司马桓温。”
“大司马似是不想看到江东士族入京,壮大朝廷声势,我只是领会到了他的心思,借题发挥而已。”
王謐心道果然像自己的猜的那样,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应该这时候不会骗自己。
他出声道:“所以你公开和张氏作对,分化江东士族,以迎合他。”
“抢舱撞船,事后自有人借题发挥,让张玄之这个新任的吏部尚书威信扫地,牵连其他江东士族。”
“而朱氏明面吃亏,却会被大司马暗保,到时候你可以去做他属武將,走军功路子,是吧?”
朱亮不答,算是默认了。
王謐出声道:“但事情发展却出乎你意料,江上的事情无疾而终,你眼看没达到目的,顾家那边早已上道,你这边却迟迟没有进展,於是便急了。”
“当初我就在想,你和张氏闹翻,应该对张氏女郎没有念想了,你真正的目的,是桓氏女郎。”
“但还有一个问题,你的僕人,应该不可能是大司马派来的,其断没有將自己女儿牵扯进去的道理。
朱亮涩声道:“没错,至今我也想不通。”
王謐悠悠道:“你更没有想到,事情闹大后,朱氏將你拋弃,卸磨杀驴,把你做了替死鬼。”
朱亮咬牙切齿,“我叔父真是厉害,隱忍不发,私下早就联手族老,一举將我推入深渊。”
王謐出声道:“归根结底,是他们对你失望了。”
“你步步走来,一事无成,反而越做越糟,这样的家主,自然没有人追隨。”
“反正你死了,朱氏一样可以依附大司马,不是吗?”
朱亮怒吼道:“我確实无能,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
“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不甘心!”
王謐摇了摇头,“所以你想著死后,我会对付朱氏,为你出气,所以你才告诉我这些?”
朱亮喃喃道:“我只是不甘心.....
王謐出声道:“这个天下就是这样,”他指了指身后的阿良,“当初你在船上为了脱罪,非要將罪名扣到他头上,你漠视玩弄別人生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朱亮喃喃道:“作茧自缚啊。”
王謐向著江心指了指,“你还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
朱亮呵呵笑了起来,“我要是希望你灭了朱氏呢?”
王謐摇头,“对我有什么好处?”
朱亮早已经料到王謐如此回答,也不继续张分辩,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船边。
王謐突然出声道:“我记得朱氏在京口也有私兵。”
“他们是不是做过江盗?”
朱亮惊讶地转过头来,“江盗?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但终於是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抬起腿,
往前一跳。
阿良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听扑通一声,朱亮已经纵身跳入江中。
冰冷的浪头打来,將朱亮吞卷进去,他的脑袋上下起伏几次,便向水中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