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身为姚襄好友的谢尚,却是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反而是继续都督三州军事,究其原因,谢氏固然有太后支持,最主要的,还是朝廷需要有人和桓氏抗衡。
但谢氏实在是扶不起来,几年后朝廷令谢万和郗曇掛帅北伐,谢万却再次复製了殷浩一模一样的行为,不战而溃,导致北伐再次失败。
旁观两次狗血北伐的桓温,已经对谢家相当无语,於是大力弹劾谢方,这次朝廷再也无法替谢家遮掩,只得將谢万贬为庶人,时为桓温参军的谢安站在家族一边,同时辞官,
以示和桓氏划清界限。
所以当初在王謐门前时,桓秀將谢道粲骂得狗血淋头,谢道粲却无法反驳,便是原因在此,十几年的北伐努力,皆毁於谢家之手,也难怪桓氏上下都看不起谢氏。
王謐自是了解到这段歷史,心道谢氏最终还是坚持到了肥水之战,一雪前耻,但像殷氏这种败落的,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殷浩死后改葬时,朝中畏惧桓温,无人敢为其说话,倒是为殷浩幕僚,顾愷之的父亲顾悦之,上表辨冤,朝廷才詔令追復殷浩原官。
王謐心道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是不是自己將来,也如殷浩谢万那般不堪,甚至还不如?
他摇摇头,赶走杂念,对君舞道:“你家中还有何人?”
君舞出声道:“彼时有交好亲族,带走家中小妹,就此下落不明。”
“夫人当初找到我,也是言明若我能帮她,便帮我寻找家人下落。”
“她还承诺不会做对尚书僕射不利之事,不然妾这些年受尚书僕射庇护,断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之事。”
王謐听完了,长出一口气,“难为你了。”
“现在你的主人换成了我,是不是也没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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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舞展顏一笑,“是啊,仿佛冥冥之中,有天意在。”
她竖起一根手指,“至於第一个问题,妾和夫人相遇,其实是在墙头上。”
王謐一,“墙头?”
君舞道:“正是,两家只有一墙之隔,那日妾看园子,隔厢落下只风箏,妾拾起看时,却是夫人趴在墙头上,说是线断落下的。”
“妾送了过去,夫人让婢女拿糕点相谢,趁机和妾攀谈起来,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王謐苦笑,这做法还真像是郗夫人的风格,他说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君舞想了想,“四年多前。”
王謐默然,这是自己生母李氏去世后不久,看来那时候郗夫人就开始布局了。
不过让他想不通的,是第三个问题。
他开口道:“我总觉得,我的生父不是那么糊涂的人。”
“阿母虽然做事巧妙,但未必瞒得过阿父。”
君舞想了想,出声道:“郎君说的有道理。”
“后来这几年,我的职差常常变换,甚至有段时间是给尚书僕射看书房的,由此也摸清了宅邸很多事情。”
王謐出声道:“这便对了。”
何氏送染疫丝帕给李氏,王尚且能查到,君舞的事情,王动真会一无所知?
如果是这样的话,君舞身上,必然有王动留给自己的另外一块拼图。
王謐突然眼神一凝,殷浩死后,尚有独子殷涓,在朝中任著作郎。
著作郎是个清贵閒职,几乎没有任何事情,算是专门给士族子弟混饭吃的职位。
时人讥讽,“上车不落则著作郎,体中何如则秘书郎,”即到能登车就能当著作郎,会写字就能当秘书郎,就是讽刺不学无术的士族子弟的。
后世这殷涓,却是和庾氏的庾倩庾希等人勾结,起兵反抗桓温,反被桓温击败杀死,
殷氏庾氏就此退出了歷史舞台。
王謐一旦相信,太多的巧合放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王这人性格极为彆扭,他是王氏子弟,却和桓温走得很近,最终却还是站在了朝廷这一边,又不甘心京口案多人蒙冤被害,他的內心应该一直颇为纠结。
他真正的想法和目的,王謐很难猜出,只能根据一块块拼图去寻找答案。
此时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来。
曾经亲自审讯自己的建康太守,诸葛。
之所以想起此人,是因为他有两个姐妹,一个诸葛文彪,嫁给了庾亮之子庾彬,一个诸葛文熊,嫁给了谢家谢石。
王謐心中豁然开朗,他似乎在重重迷雾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士族的行为逻辑,关键处在於其人际关係,而士族之间的关係网,是通过联姻构建的这是不是王在暗示,想要对庾氏有所动作,是否应避开谢家,起码让其不能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转向君舞,“你对现在的殷氏怎么看?”
君舞犹豫了下,断然道:“妾......不喜欢他们。”
“阿父本无错,为什么要他来负罪?”
王謐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