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整个重楼,是在四根数人合抱,十几丈高的巨柱基础上,搭建起来的。
光著四根木头,就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寻找打磨,而王謐从重楼窗户望去,却看到附近高门家宅中,这种重楼却几乎家家都有,更不用说远处高地之上的建康宫中,重楼如林,飞桥横连,也不知道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建成。
东晋这个时代颇为特殊,北地的財產人丁,很多都被带到了江东一隅,拥有巨额財富的士族们,发动家奴,用搜刮的钱財奢侈享乐,其中一项便是大兴土木。
司马氏大张旗鼓修建康宫,土族也纷纷仿效,重楼便是这个时代的標誌性建筑。
明清时候,大部分年代长久的树木都被砍伐一空,导致皇宫修建大殿,还需要从国外进口树木,重楼更是几乎消失。
而东晋时期,南方多仍被原始丛林覆盖,野兽遍地,更多有古树巨木,士族有钱,所以砍伐巨木修建高楼,也成了高门士族攀比的风雅方式。
王謐扶著窗边的巨柱,心头有些沉重,这都是民脂民膏铸就,目前自己没有改变这种风气的能力,但还是希望在隨波逐流的同时,能保持著本心初衷,不忘中原在胡人铁蹄下求生的百姓吧。
郗夫人指著远处几座重楼道:“那边是巷子对面,谢家的宅邸。”
“之前的谢尚谢弈谢万,都做过州刺史,他们虽然不如王氏清贵,但豪奢犹有过之。”
“很多士族不愿作朝中高官,寧愿外放为一方大员,就是因为建康官员俸禄有限,而诸如州刺史一类,同品级官员能聚敛的钱財,要比朝中多数倍甚至几十倍。”
“但北地刺史也有个问题,就是起码要挡住符秦燕国,甚至能够北伐,但几乎所有人都栽了跟头。”
她面露鄙夷之色,“朝廷信任他们,他们却支棱不起来,谢家几个和庾亮殷浩一样,
都是在拖北伐后腿。”
王謐轻声道:“这些年来,只有大司马桓温,做的是最好的,这点不由人不佩服。”
“要是他没有那么多肘,也许中原不是如今这个样子吧。”
郗夫人出声道:“那说不定建康已经改换门庭了。”
“如今这种局面,其实朝廷是最乐於看到的。”
“不过年初燕国势大,已经多次逼近合肥了,新帝登基,遇上这种事情,却无能为力,也算倒霉。”
两人正说话间,青柳却是带著三名侍女,托著衣服上来。
三名侍女,便是王謐先前所选婢女,除了王宅中报信的那个,另外两个,算是王謐按照后世审美选的,皆是皮肤白皙,瓜子脸,大眼睛,而且虽然年纪不大,身体却都已曲线有致,前凸后翘了。
面对青柳促狭的目光,王謐理直气壮,毫无心理压力,既然总要选人,那为何不选养眼的?
郗夫人让四人服侍王謐换上衣服,王謐尷尬,心道难道就在这里?
虽然郗夫人名义上是自己母亲,自己也还有里衣,但怎么看也有些彆扭吧?
青柳见状,便扯了床边帐子,给王謐挡住身形,让其他三女给王謐换衣。
三名婢女偷偷对视,彼此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她们在给王謐换下外衣时,手指有意无意在王謐身上划过,让王謐赶紧屏气凝神,狠狠瞪了她们一眼。
衣服换完,青柳把帐子扯下,郗夫人看了过来,脸上露出笑容,“这衣服倒是合身。
王謐这套衣服,却不是玄色,而是色,即深红的絳纱色,其以织锦打底,颇似上等蜀锦,日光下还能看到料子中的云鹤暗纹,可谓低调中彰显著奢华。
脚下的头履也是製作极为精细,鞋面刺菱纹,履缘描金,內衬越布,底子是豹皮为,光这双靴子,就不知道顶寻常士族多少套衣服了。
头上的漆纱笼冠,插的仍然是张彤云送的玳瑁簪,郗夫人看了两眼,笑道:“簪子和衣服倒是很配,不过衣服好几套,其他要多几套,时常换著穿才好。”
王謐自然知道郗夫人话中有话,只得应了,郗夫人道:“既如此,今日诸事妥当,只待明日一早入宫了。”
“我有事要出门,你让人布置下院子,今天就搬进来好了。”
王謐带著四女將郗夫人送到楼下,等郗夫人身影消失,青柳才打趣道:“恭喜郎君,
只怕这几天晚上,要受累了。”
“只可惜翠影映葵,还在外面苦苦等著,郎君却是得了新人忘了旧人。”
几女忍不住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王謐狼狐道:“青柳,我的威严何在?”
“再说翠影映葵自己说住在外面,又不是我不让她们进来的!”
他见先前王府上的婢女,笑得尤其开心,貌似和青柳先前就熟络了,不禁奇道:“你们先前认识?”
那婢女掩口笑道:“並无。”
“奴当日亲眼看到她挟持何夫人,这等勇气,奴心自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