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母其实没有必要在我面前遮遮掩掩,阿母对我过继的事情如此上心,应该是看到了我的潜力远大於四弟。”
“我想来想去,让阿母如此急迫的,很大部分原因,是想让氏拿回失去的徐充二州,以为王氏助力吧?”
“阿母身为女流之辈,却如此关心国家大事,甚至插手其中,哪像个甘心呆在內宅的妇人?”
都夫人面现惊讶之色,“我还是小看你了!”
“但你如果猜错了,我根本就是胸无大志,又能如何?”
王謐沉声道:“我不认为如此。”
“周平是阿母派过去的,其门客之身,尚且不忘北伐,郗氏以流民帅起身,占据的也是衝突最盛,最为麻烦的徐充,歷次北伐都有参与。”
“而且北中郎將北伐失败之事不明不白,其被贬鬱鬱而终,连徐充都被拿走,我不信郗氏咽得下这口气。”
郗夫人嘴唇抿了起来,她深深看了王謐一眼,“叔父生前对我很好。”
“明明是谢万先逃跑溃败的,却因为谢家后台是太后,却让郗氏分担了一半罪责。”
“自此之后,你外祖也心灰意冷,自此荒废政事,要不是这两年桓氏势大,需要郗氏助力,只怕郗家就此沦落了。”
她声音高了起来,带著几分愤愤不平之色,“郗氏这几十年间,为朝廷尽忠职守,到最后弃如履,如今想起来了,又拿些好处招揽,把人当什么了!”
王謐轻声道:“阿母这话,很危险啊。”
郗夫人嘿了一声,“我一个妇道人家怕什么,要不是祖父遗言,要氏为朝廷效力,
我还觉得桓氏做事更乾脆些呢。”
王謐深有同感,“没错,桓氏军功日盛,如日中天,朝中大臣纷纷倒向於他,所以司马氏才慌了,方才想起了郗氏。”
“换做是我,只怕心里也会有想法吧。”
都夫人嘆道:“现在我心內也很犹豫,如今桓温可不得了,即使郗氏站在朝廷这边,
只怕也难以对抗,要是哪天他们偷天换日,王氏还好,郗氏下场难说啊。”
王謐沉默了一会,才出声道:“他未必能成功。”
郗夫人目光一闪,“你怎么知道的?”
王謐犹豫了下,“桓温他——应该只有六七年寿数了。”
郗夫人霍然站起,隨即醒悟到失態,便整理衣襟,款款坐下,出声道:“这也是你算出来的?”
王謐出声道:“是,而且这次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郗夫人沉吟起来,如果王謐的话是真的,桓温再厉害,也不可能六年內攻灭符秦和燕国,只要等他去世她出声道:“万一继承桓氏的,会变本加厉呢?”
王謐回道:“桓氏子弟,都是人中龙凤,才干过人,又有军功在身,但正因为人人如此强势,势必谁也不会服谁,迟早生变。”
郗夫人赞同地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那些人行事我也有所耳闻,確实很有可能。”
“但即便如此,王氏郗氏已经边缘化了,做得再多,也只是给其他几家做嫁衣而已。”
王謐沉声道:“所以时不我待,必须要儘快取得先机,拿到坐在棋盘前下棋的资格。
”
郗夫人出声:“如何拿?”
王謐一字一顿道:“徐兗二州,京口。”
“从巴蜀到江淮地区,已经全是桓氏势力,如同铁板一块,真正有机会的,便是郗氏影响尚在的这两州。”
“这就是阿母想做的事情?”
郗夫人点头道:“没错,但话虽如此,你可知道如今庾氏掌徐充二州?”
“当今皇后,便是出身庾氏,我们拿什么爭?”
王謐缓缓道:“京口案。”
“根据我推测,庾氏应是知道內情,但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將真相掩盖了,甚至很有可能是他们,將京口案的锅,扣到了去世的北中郎头上。”
“若能查清楚的话,郗氏便能取回失去东西!”
郗夫人此时反而冷静下来,“不惜从司马氏虎口夺食,你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
“这根本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所有的胆子!”
“別告诉我你是为了多娶几个女郎,才不知天高地厚!”
王謐笑了起来,“是又如何?”
他神情一肃,“其实我这个人,只相信自己。”
“乱世就要到来,到时候会死很多人,司马氏尚且难以自保,何况我们。”
“力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算是真正的力量。”
“我想保护周围的人,包括阿母和小妹,我不会把命运託付给別人,即使是司马氏,
我也不会付出完全的信任。”
“我现在唯一的凭藉,便是阿母的的信任。”
“阿母愿不愿意信任我,愿不愿意相信,我会得到能保护全家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