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玄之也是这么想的,他长出了一口气,知道双方都留了余地,尤其是那顾郎可不是一般人,难缠的很,既然他都能让步,自己这主人,也能向眾人好交代了。
他正准备出来,说几句话打圆场,朱亮却突然大声道:“谈玄是谈玄,规矩是规矩!”
“奴僕衝撞士人,是不是真?”
“其抢夺舵轮导致女郎落水,是不是真?”
“两名婢女未能保护主人,是不是真?”
“他们没有尽到身为奴僕的责任,难道不该责罚吗?”
“若此事开了头,赏罚不明,上下不分,我等士人如何约束家奴,坏了规矩,那以后难道纵容他们造反不成?”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士人们面面相覷,终於想通过来,纷纷出声附和。
朱亮这话,堪称不要脸,但这不要脸的背后,却是基於维护士族规矩的认同。
王謐谈的是道理,朱亮说的是规矩,一码归一码,即使是皇帝,也管不到士族家奴,这便是晋朝皇帝和士族共治天下的潜在约定,更是士族的底气。
若奴婢犯错不能立威,那日后士族必然无法管教家奴,若其反客为主,背叛主人,那世家大族养婢蓄奴的根基,就会被被挖断,形同自杀!
这一句话,几乎等於宣判了三人的死刑,那青壮舵手面如死灰,两名婢女低声哭泣起来。
张玄之暗嘆一声,朱亮虽然脾气凶暴,但不愧是將门后代,兵法谋略皆是学过,这招一出,自己身为主人,断不能再出言维护自己家奴,不然只会被士族私下讥笑,说自己重视家奴胜於士人,自己还怎么团结江东士族?
张彤云见状,哀声道:“阿兄......”
张玄之直接打断了她,“来人,扶女郎回舱。”
当即有几名婢女上来,张彤云仍不甘心,“阿兄,为什么......”
但她看到张玄之冰冷的目光,明白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当即咬紧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边朱亮得意洋洋地出声:“我们是客,皆看张兄如何处置。”
他也是自暴自弃了,刚才张彤云上船时,他还想討好对方,但察觉对方眼中的厌恶目光,明白自己操舵导致其落水,已经让其对自己没有了好感,追求张彤云之事,彻底没戏了。
而且这次出风头的,是替眾人出头的顾郎,其虽然承认落败,但表现无疑比自己好得多,本来顾张两家就有联姻的传闻,朱亮想到这里,乾脆破罐子破摔,逼著张玄之表態,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朱亮所凭恃的,是朱氏在江东大族中地位超然,乃为数不多的武將传家,之前北伐,北方士族多掌握军权,这次朝廷明显开始倾向南方士族,能够带兵的朱氏,就成为了各方大力爭取的对象。
且顾家郎君去做了桓温参军,等於顾氏变相投靠北方士族,剩下的江东士族更需要抱团,换言之,现在张氏需要朱家,比之朱家需要张家更甚。
所以朱亮才如此有恃无恐,他既然得不到张彤云,那便必须要表现出不满,以换取之后张玄之更多的补偿来拉拢朱氏。
世家大族子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张玄之心知肚明,他心思急转,已是有了决定,当即道:“將这三人拉下去,杖毙.......”
地上三人面如死灰,张彤云贝齿將嘴唇咬出血来,却在此时,王謐声音再度响起。
“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