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正,你这————胃口有点儿好啊!
旁边一个老兵闻言笑道:
“郑兄弟,你刚来不清楚。”
“这廝为啥叫赵老八,可不是家里排行第八,是因为他狗日的能吃八碗。”
“这名號才算叫开了。”
赵老八也不介意,嘿嘿一笑,抹了把嘴:
“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敌!”
“明天可是硬仗!”
郑芝凤这才恍然大悟,也跟著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鬆了不少。
饭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
郑芝凤本以为还要去识字,可赵老八却摇了摇头:
“今天免了。”
“咱们要养精蓄锐,明天傍晚就要动身,李游击留了十二个时辰给咱们休息。”
回到帐篷,郑芝凤只觉浑身酸疼,眼皮打架,靴子都懒得脱,倒头就想睡。
可他刚躺上床,却被赵老八一把拉了起来:
“別急著挺尸。”
”先烫脚,挑水泡。”
郑芝凤累得眼晴都睁不开了:
“啊?”
“还烫什么脚?挑什么水泡?”
赵老八也不废话,直接把他的靴子拽了下来,又扒掉袜子,捏著他的脚踝道:
“你自己瞧瞧!”
郑芝凤强打精神,借著帐篷里微弱的油灯光亮低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他双脚脚底、脚趾侧面、脚跟处,已经磨起了好几个大小不一、亮晶晶的水泡。
有的甚至已经连成了一片,看著就嚇人。
赵老八见他惊慌的脸色,安慰道:
“正常,你们跑船的,没走过什么远路。”
“猛地走这么长的山路,还负著重,不起泡才怪。”
“等以后走得多了,皮糙肉厚,自然就好了。”
“这水泡要是不管它,明天晚上再走几十里山路,非得磨烂了不可,到时候可就真寸步难行了“烫脚能活络气血,缓解疲劳。”
“挑破水泡,把里面的水放出来,再抹上草药,明天就好了,不然疼死你。”
郑芝凤听完恍然大悟,原来行军走路还有这么多学问,怪不得那帮老兵都在等著打水泡脚。
很快,辅兵帮郑芝龙一行人,抬了四盆热水过来。
道谢后,郑芝凤才把双脚慢慢浸入热水中,那舒爽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长嘆一声,浑身的疲惫都化解了不少。
泡了一刻钟,等脚上皮肤发红皱起后,赵老八才让郑芝凤擦乾脚,准备挑水泡。
只见他从布包里取出一根细针,在油灯上反覆烧了几遍。
赵老八手法嫻熟,他並不直接將水泡捅破,而是用针尖在水泡边缘挑破一个小口,隨后轻轻按压鼓起处。
“看好了,这水泡麵上的皮绝不能撕开,否则容易生出脓血。”
“等里面的水流干了,然后用乾净布条裹上—”
赵老八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讲解著要点:
“..—.针要一定烧过,不能硬撕皮,得让水慢慢流干.—”
郑芝凤忍著刺痛,看著赵老八专注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赵队正,你们·.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现在你们已经占下了四川,想必军中骤马也不少吧,为何还要用腿行军?”
“骑马不行吗?”
赵老八头也不抬,继续忙著手上的活计:
“骡马有什么用?”
“在这贵州地界,能倚仗的还得是咱们的双腿。”
“这里不是北边大平原,到处是深沟险涧、密林陡坡,很多地方骤马根本过不去,还得靠人扛。”
“再说了,畜生终究是畜生,不通人意,不可能一点声音都不传出来。”
“夜袭时,讲究的是鸦雀无声,骡马万一打个响鼻、踩滑了蹄子,或者被惊著了,嘶叫乱窜起来,岂不是把全军都暴露了?”
“在狭窄山道上,一匹马受惊摔倒,就能把后面队伍堵得严严实实,半天动弹不得。”
“骡马这些牲口,在夜间尤其胆小,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很容易受惊冲得队形大乱。”
“大王早就说过,入山不与马爭道,还是这双走过千山万水的腿脚最可靠!”
说罢,赵老八將手上的工具递给郑芝凤,
“行了,剩下的你自己挑。”
“挑完了裹一层乾净土布,第二天就没事儿了。”
郑芝凤接过细针,看著帐內一个个专心备战的士兵,心中无比感慨。
他不禁在心里问自己,这趟虽然在贵州学了不少东西,可回去后,他真的能把这些教给郑家人吗?
这些严苛的纪律,繁琐的细节,郑家手底下的那帮水贼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