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拿著农具衝锋陷阵的流寇,怎么能和大帅麾下的边军老卒相提並论?
其实,是不是流寇,並不以军队的组成来区分。
流寇思维,则指的是一种战略模式。
在明末,不少起义军的军事行动,通常都表现出无根据地意识、无建设性目標、纯掠夺性生存的战略模式。
其核心在於:以暴力为唯一手段,以掠夺为生存基础,以流动为存在方式,拒绝承担任何长期治理责任。
诚然,很多时候,明末的起义军是不得已才採用这一套模式。
像明朝这种,到了晚期並且拖欠餉银严重,还能拉出数十万野战部队的王朝,少之又少。
明廷的剿匪力度之大,放在其他朝代简直难以想像。
很多起义队伍,攻破城镇后不分阶层,实施无差別抢掠,军事上胜则骄狂冒进,败则一溃千里。
更重要的是,这群首领天生就仇视文化精英。
其中就以张献忠为首,杀起士人来毫不手软。
江瀚看著李立远,解释了半天:
“咱们打下保寧府,乃至整个四川,不是为了抢一把就走的,而是要以此为根基,发展壮大。”
“杀光这群乡绅容易,可后面的麻烦就大了。”
“保寧府三十万百姓要吃饭;赋税要人收,户籍要人管,文书要人写,水利要人修,讼狱要人断”
“这些事儿,光靠我们这点人可干不过来。”
“把他们全杀光了,谁来替咱们做事?”
“难道靠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来干?等他们学会怎么治理地方,这保寧府,恐怕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说白了,江瀚现在要面对的局面,和歷史上,刚入蜀时的张献忠差不多。
张献忠入川初期,政策相对温和,旨在爭取各方支持。
打击的对象,也仅限於那些坚决反抗的官绅。
根据地方志和当时在川的耶穌会士记录显示,其治下初期社会秩序稳定,甚至有大量的明朝官吏,转投了大西政权。
可后来,大西军因粮餉短缺,实行“打粮“政策,再加上过度依赖没收財產,严厉镇压地方叛乱,波及了大量平民。
这就导致了四川各地,叛乱四起。
许多大西军派出去的地方官员,不停地遭到地方反抗武装的袭击,死伤惨重。
府、州、县官,有到任两三日即被杀害,甚至有一县,在三四月之內,连杀十余县官者。
张献忠为了打击报復,在攻陷成都后,便以科举』为名义,召集全川的士子前来应试。
隨后,聚之於大悲寺,尽杀之』,遇难者达数千人之多。
献忠性情猜忌,恐士子通敌,遂以结党谋逆』为由,屠戮应试者。大悲寺之变后,蜀地文人,几近断绝。
在皇权不下乡的古代,屠杀学子、士绅,基本上就等於自毁基层的治理网络。
至此,张献忠的治下,赋税、户籍、水利等,全盘瘫痪。
政令更是出不了成都府一步,税收断绝。
於是他只能被迫走上继续抢掠和屠杀的道路,最终彻底失去了人心。
张献忠的前车之鑑,歷歷在目。
所以江瀚一定要避免自己重蹈覆辙。
保寧府三十万百姓,四川三百万百姓,只靠他一个人是治理不过来的。
这些保寧府的士绅,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用这种软钉子来对抗江瀚。
就是因为他们看准了江瀚想要爭霸天下,所图甚大。
爭霸天下是离不开他们这群读书人的。
这群人垄断了知识和行政管理的技能,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而江瀚也需要利用这群人,来为自己治理地方,保证后方无忧。
但前提是,这群人必须听话,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杀人只是手段,江瀚现在需要的是,分化瓦解这帮乡绅。
江瀚坐在府衙里沉默不语,良久后,他才慢慢抬起头来。
一旁的李立远见状连忙凑了上去:
“大帅这是想到法子了?”
江瀚点点头,朝他吩咐道:
“你拿著我的手令,立刻去找赵赞画。”
“让他把这几家士绅所在乡县的分田工作,全都给我停了。”
李立远愣了愣:“全停了?”
“没错,都停了。”
江瀚冷笑道,
“对外就找个由头,说这几家的田契、户籍,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告诉那些等著分地的百姓,什么时候这些乡里的老大人们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开始分田。”
“要不然都给我等著,看谁耗得过谁!”
“你不是说,这群人在乡间素有名望吗?”
“我就是要逼著百姓,都去他们家门口堵著,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叫转移矛盾!”
李立远听罢,恍然大悟。
什么狗屁民望,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百姓们只会觉得这群乡绅碍事,故意阻拦他们分地。
江涵接著补充道:
“另外,我这边立刻起草文书,开科取士!”
“我就不信了,他们这几家真能一手遮天?”
“偌大一个保寧府,难道就没有几个想出人头地的贫困学子?”
先发一章晚点还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