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的心神掀起滔天巨浪,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证得天道圣位,享受那万劫不磨的永恆,固然是他梦寐以求的终点。
可他灵魂深处真正嘶吼著嚮往的。
却是如眼前这位太初道人一般,视那天道规则如无物,把道祖鸿钧当沙包来捶的无上之姿。
这等存在,即便在天道那个层级里,也绝对是傲立於金字塔尖的霸主!
“你们俩的直觉,准得可怕。”
“那位姓太初的猛人,把鸿钧按在地上摩擦,可不是一次两次嘍。”冥河压低了嗓音,悄然对著红云和镇元子卖弄著。
这番故作神秘的姿態,无非是想炫耀他那与眾不同的情报渠道,以及对太初道人无边伟力的深刻认知,从而获得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
然而,他这点音量控制,对於在场的怪物们来说,与吶喊毫无区別,鸿钧的耳朵更是捕捉得一清二楚。
道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色彩瞬间从淡漠转为纯黑,堪比锅底。
好一个冥河,胆子真是餵了混沌巨兽,老祖我就在你跟前,你竟敢当面揭我的短?
冥河当然清楚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谁,可既然太初道人这座大靠山在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鸿钧,难道还能在太初手底下翻出浪来?
况且,刚才那老傢伙动了杀心是事实,自己又何必再给他留那点可笑的顏面?不如撕破脸皮,来个痛快。
只为求一个念头的彻底舒畅!
“嘖嘖,瞧瞧你这模样。”
苏尘慢悠悠地摇了摇头。
“你的忍』字诀火候確实够深,可代价却是將身为洪荒道祖的威严,踩进了尘埃里。”
“想必你此刻的心海,早已被怒火煮沸了吧?”
“机会就在眼前,你却选择继续把头埋进沙里,莫非真以为,你藏著掖著的那几张底牌,能让你逆风翻盘?”
苏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誚。
鸿钧的面色沉鬱如水,对这个话头避而不谈。
他很清楚,这种话题根本没法接,说得越多就越被动,不如直接让它变成空气。
“吾虽欲除红云等人,然终未成,此事尚算不得挑起是非。”
鸿钧的声音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
“哦?那你可曾听闻,有一种罪,叫做图谋不轨,意图加害?”
苏尘笑著反將一军。
“鸿钧啊鸿钧,你何时也学会了掩耳盗铃?杀念一起,因果之线便已缠身,又何苦说出这般自欺欺人的荒唐言语。”
被苏尘这番话一堵,鸿钧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並非在反思己过,而是在无声地狂怒,恨自己为何伟力不逮。
倘若他的拳头比这太初道人更硬。
又怎会容许这廝在他的头顶上肆意妄为,自己却只能像个石雕般,默默承受这份屈辱?
不过,再忍耐些许光阴。
这太初道人的逍遥日子,也就到头了,届时本尊神功大成。
酝酿已久的诸多计划也將尽数实现!
到了那时,什么太初,什么人族,皆为泡影,弹指间尽可镇压!
“太初道人,你的话说完了吗?”
“如果说够了,那吾便告辞了。”
鸿钧的语气依旧淡漠。
此言一出,旁边的冥河、镇元子与红云差点惊掉下巴,好傢伙,这就开始装聋作哑,当起了缩头乌龟?
任何尖锐的话题都直接无视。
真就当自己听不见,毫不在意?
“什么时候,我说的话变得如此没有分量了?”
苏尘的双眸微微眯起,泄出一丝危险的寒光。
“不要以为,你仗著一具分身在洪荒行走,便能了无牵掛,横行无忌。”
“恰好,我近来悟得一门因果妙法,正想试试,看你的本尊能否隔空將它拦下。”
苏尘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觉得你能困住我?你在此地的,同样不过是一具分身罢了,有什么资格猖狂?”
鸿钧冷声回敬,他早已看穿眼前苏尘的虚实,不过是一道投影,一缕化身。
彼此都是半斤八两的镜像,你拿什么来嚇唬谁?
旁观的三人心中巨震。
不愧是触及天道层面的无上巨擘,仅仅是一道投影化身,便能掀起这般滔天巨浪。
甚至还能举手投足间將他们彻底碾压!
苏尘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我为这门因果之法,取了一个名字,叫巫蛊之术』。”
“所谓巫,意指其神鬼不测,不可揣度;所谓蛊,则象徵其匯聚天地奇诡,阴阳相合,且看我神通!”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尘动了。
这一刻,鸿钧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身周瞬间浮现出层层叠叠的概念壁垒,法则屏障,將自己防御得密不透风,严防死守著一切可能存在的概念层面的打击。
然而。
苏尘的身影如泡影般一闪,直接出现在鸿钧的面前,然后一只拳头就那么平平无奇地递了出去,轻易撕碎了他所有的防御。
下一瞬,拳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鸿钧的脸上。
那张面孔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扭曲变形,半边脸颊如同烂泥般塌陷下去。
最终,那股恐怖绝伦的衝击力,直接將鸿兄的身影轰入了下方的幽冥血海,一路贯穿,直达漆黑的海底。
一旁的冥河、镇元子和红云彻底石化了。
我的老天,这就是你说的专攻因果的巫蛊之术?这跟因果有半毛钱关係吗?
这分明就是最纯粹、最不讲道理的物理超度好吗!
剎那之后,带著滔天怒焰的鸿钧自幽冥血海深处冲天而起。
他竟然又一次,被这个该死的太初道人给耍了!
这也配叫因果之术?
他方才將全部心神用於防御概念与法则层面的诡袭,完全忽略了对物理层面的防护。
结果,就挨了这毕生难忘的一拳。
“因果之术,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面对鸿钧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愤怒。
苏尘的回应风轻云淡。
旁观的三人已经彻底傻眼,果然,天道级存在的境界高深到他们无法理解。
简简单单的一记老拳,竟然也能被定义为因果之术?
苏尘扫过眾人的神情,轻轻一嘆,摇了摇头,“终究是你们的眼界限制了认知,尚不能洞悉大道的真正奥妙。”
“我挥拳是为因』,拳头砸中鸿钧的脸是为果』,整个过程逻辑严密,因果闭环,这若不是因果之术,那又是什么?”
红云三人只觉得嘴角疯狂抽搐。
好傢伙,若不是他们也曾涉猎过因果大道,恐怕今天就真的信了你的邪。
太初前辈,您搁这儿一本正经地糊弄鬼呢?
“唉,你们啊,知见障实在是太深了!”
苏尘摇头晃脑地给出了最终评价。
鸿钧眼见苏尘如此旁若无人地与他人说笑,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焚毁理智。
“真没想到,你堂堂太初,竟也是这般阴险狡诈之徒,实非修士之楷模。”
鸿钧的语气冰冷刺骨。
“若论阴险,我可远不及你,毕竟你凭一己之力,便將整个洪荒的生灵都玩弄於股掌之间,这份功力,我望尘莫及。”
苏尘嗤笑著回应。
“你说我糊弄眾生?呵呵,吾传道天下,功德盖世,何来糊弄一说?”
鸿钧的言语间充满了不屑。
只是他刚被苏尘揍了一拳,脸部尚未完全恢復,做出这番表情时,显得格外扭曲和滑稽。
“鸿钧,你当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吗?”
苏尘轻声笑问。
“为何这洪荒世界的芸芸眾生,会被死死卡在准圣境界,难以寸进?你猜猜看,这究竟是为什么?”
“那自然是他们自身天资有限,福缘浅薄所致。”
鸿钧心头猛地一跳,但表面上依旧镇定自若地答道。
这个太初,难道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看来,你这番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深信不疑了,正好此处有外人在,我倒要替天下的求道者,好好说道说道了。”
苏尘的语气平静下来,却带著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旁边的红云三人闻言,双眼瞬间放光,莫非,这些站在世界之巔的存在,又要揭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了?
“吾倒要听听,你这太初道人能有何等高见,竟敢妄言我糊弄眾生!”
鸿钧冷笑著,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既然这太初喜欢陪他在这里耗著。
那正好遂了他的意。
他完全可以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一边恢復力量,一边暗中构建与紫霄宫本尊之间的力量通道。
只要通道一成,本尊那无穷无尽的伟力便可源源不断地输送至此。
到那时,他这具分身,即是本尊。
他定要让这个该死的太初,也好好尝一尝分身被彻底抹灭的滋味!
“眾所周知,你鸿钧曾三次开讲,传下了那所谓的混元之道。”
红云三人下意识地点头,事实的確如此。
“你所讲的混元法门本身,倒也挑不出大错,確实是通往混元大罗金仙境界的真东西。”
“最多,也就是在里面夹带了些许关於天道圣人』的私货罢了。但真正的问题,出在那个所谓的证道之法上。”
这话一出,红云三人的心臟猛地一紧。
证道之法?
难道问题出在了这个最关键的环节上?
“你提出,斩三尸方可成圣,还必须藉助先天灵宝来寄託善、恶、执三尸之身,你觉得,这真的合乎常理吗?”
苏尘的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斩三尸,斩断善恶,磨灭执念,其根本目的为何?不过是为了让神魂变得更加纯粹,以便更好地承载天道圣位那股庞大的力量罢了。”
“但这对於修士自身去领悟混元大道,可以说,没有一丁点的益处。”
苏尘的评价一针见血。
旁边的红云三人听得如痴如醉,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番景象,让鸿钧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
“吾还以为你有何惊世之论,原来不过是这等无稽之谈。”鸿钧强作镇定地冷笑道。
“若不斩却三尸,断绝七情六慾,又如何能静心体悟混元大道的无穷玄奥,承载天道圣位的无上浩瀚?”
对此,苏尘只是摇了摇头。
“混元是混元,天道圣位是天道圣位,这两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混为一谈。”
“是谁定下的规矩,说唯有无情者方能勘破混元大道?有情眾生就不配?还是说,除了你指出的路,其他所有的路都是错的?”
苏尘接连反问。
“所谓的斩三尸之法,其终点,是为了成为天道圣人,而並非是为了证得混元大道。”
“所以,你们便会看到这样一个可悲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