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我应该称之你为墮天使才更合適,我说的对吧?光之神的背叛者,枢机主教,洛伦斯阁下”
洛蓓莉婭轻晃手中的高脚杯,殷红如血的酒液伏波荡漾,她的眼神中含著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浅笑。
“吾等无论以何种形態出现,皆是神的僕人。”
那重瞳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如同冰封湖面下暗流涌动,阴影如退潮般从他面部消散,並非被外力驱散,而是自然而然地融入周遭的光线,仿佛从未存在过。
露出的面容令人难以移开视线,也难以立刻判断年龄与性別。
皮肤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白,光滑得近乎剔透,却又並非柔软,反而带著一种玉石或冰晶的质感。
五官的线条极为精致,糅合了男性的清雋与女性的柔美,眉峰並不锋利,鼻樑高挺却不过分硬朗,唇形薄而色泽极淡,像是被冬日寒风吹拂过的淡色蔷薇。
最慑人的依旧是那双眼睛。
近乎透明的浅灰色虹膜,如同蒙著一层永冻的寒雾,而在这片寒雾中央,是那双重叠的、更深邃的灰色瞳孔。
它们静静地凝视著洛蓓莉婭,没有怒意,没有惊讶,甚至没有探究,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非人的淡漠,仿佛世间万物,包括洛蓓莉婭那近乎挑衅的言语,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落於眼前,却惊不起丝毫涟漪。
这张脸,配上那身猩红的主教长袍和手中镶嵌著炽红宝石的权杖,形成一种极其矛盾又和谐统一的气质——神圣与虚无,权威与縹緲,近乎完美的皮囊下包裹著的是难以言喻的空洞与遥远。
“形態,称谓,乃至世人的界定……”
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般平和,缺乏正常的情绪起伏,却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空灵迴响,仿佛不是从一个喉咙里发出,而是从某个遥远的虚空之境传来。
“……於吾而言,並无分別。”
他那双重瞳微微转动,目光掠过洛蓓莉婭手中荡漾的酒液,最终回到她那双含笑的宝蓝色眼眸。
“吾之行止,即为神意流转之一隅,圣女所见,即为吾当下之容器,足矣。”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洛蓓莉婭的指控,只是用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视角,轻描淡写地將“墮天使”,“背叛者”这类惊世骇俗的標籤归於无意义的“称谓”。
“呵,还真是……诡辩呢,神的僕人,我可不见得还是说你这位曾经的天使墮落后,已经沦落到尊一个凡人为神了?”
少女不屑的嘲讽道。
“圣女殿下,请注意您的言辞。”
“同为神虔诚的信徒,即使您贵为尊贵的圣女,也理应尊称她为教皇冕下。”
洛伦斯依旧维护著教廷和教皇的权威。
“教皇……冕下?呵呵”
洛蓓莉婭好似听不懂般歪了歪头,又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捂嘴轻笑。
“哎呀还请洛伦斯主教理解一下,我只是个一直在外不怎么回教廷的野丫头,只知道诸位圣女,对於教皇冕下……还真不熟呢”
洛蓓莉婭此番行径和话语可谓是直接將中央教廷和教皇的脸面置之於地而不顾。
名义上,教皇是整个中央教廷的最高话事人,对六位圣女都有调度和命令的权力,实际上,中央对於地方的管控力量有限,自己有兵有粮的圣女也只是表面上儘量维护教皇权威。
几千年了,这都已经算是歷代圣女和教皇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平衡,但今日,洛蓓莉婭算是彻底让这层脆弱的薄纸捅破。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出乎意料的是,洛伦斯並没有表现出受辱的愤怒。
“洛蓓莉婭阁下,这就是您的態度吗?”
“主教阁下,谈论公事的时候请称圣女!”
白金髮少女神色骤然一肃,话都讲到这个情面上了,既然你不发作,那就別怪我不客气了。
“……水之圣女殿下,您还真是与您的母亲……不一样呢。”
洛伦斯灰色的重瞳之底,晦暗不明。
“閒话,废话,拉扯无用的言论就到此为止吧,你此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奉那位教皇冕下的命令来治我这位水是圣女的罪?还是准备將我带回中央教廷,由审判庭来审一审我这个圣女的清白,又或者……”
纤细锋利的刺剑悄无声息的搭在了洛伦斯的脖子上,优雅的血族少女,西格丽德如同幽灵公主般悄然无息间出现在这宴会中,位於洛伦斯的身后。
“只是单纯的想来找麻烦呢?”
猩红如宝石般的眸子中闪烁著危险的光芒。
前后夹击,洛伦斯看似陷入到了绝对劣势,周围的宾客仍旧对於此处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香水,红酒,珠宝的光彩映射不到他们三人所在的世界。
主教不愧是主教,洛伦斯也並没有因为脖颈处的那一点微凉和刺痛而失態,他只是微微侧头,指间轻轻的点在了剑尖处。
“看来水之圣女殿下,在脱离教皇冕下视线的一段时间中,获得了一些很惊人的力量啊……”
“囉嗦。”
就当那纤细刺剑的寒意看似即將沁入颈脉,西格丽德眼中红芒骤盛之际——
洛伦斯周身的气息驀然变了。
並非爆发,而是一种极致的、近乎虚无的抽离。
以他指尖所触的剑尖为始,一种无法形容的灰白瞬息蔓延,不是冰霜,却比绝对零度更令人心悸,它吞噬色彩,湮灭声息,所过之处,连空间本身都仿佛褪成了古老壁画上斑驳的残影。
西格丽德那优雅的身形在这灰白浸染下,竟如被风吹散的緋色烟霞,连惊愕都未曾完全浮现,便无声无息地溃散消融,化作几点微弱红芒,旋即被那片绝对的灰白彻底吞没。
这根本就不是攻击,而是…“抹除”,仿佛她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