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尔襟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因为以虞婳坦然高尚的思维,男女之间不止有情情爱爱,也有并肩作战的战友情,有共搏理想的志同道合者,在她眼里,男女是有纯友谊的。
他不会在言语上让她不舒服:
“注意安全,记得发定位。”
但熄灭屏幕,他乘坐的湾流机窗外已经初见雪景,首都将近。
会议一直持续到傍晚,大家可以去就餐。
虞婳和陈恪约了一家以前上学时经常吃的餐厅,因此离开会场。
陈恪自己有开车,她也有车接送,所以是分别去餐厅的。
但学术会议正在进行的时候,就有人比陈问芸还早降落在首都。
会议信息很好弄到,毕竟这个时间在开航空学术会议的地方不多,网上也会发布消息。
飞鸿在首都的分部可以查到接送虞婳的车,毕竟是他们自己内部出的。
飞鸿的人安排好的不止是虞婳,今天还慌里慌张接待了小少爷,只是对方似乎不领情。
周钦开着一辆黑色超跑,一路疾驰去学术会议会场的方向。
脑海里好像还是虞婳的声音。
她在首都读研的时候,天寒地冻,他去见她,雪夜里,她向他跑来,小脸被毛绒绒的围巾拥着,在他调侃“不会在学校又找一个男朋友吧”的时候。
她小声又认真告诉他:“我如果认定某个人,只要还有机会,这辈子都不会换人。”
她那夜眼睛亮得如雪地银辉,他心因此久颤。
她的生日,两家聚会,她在父母眼皮底下,把第一块蛋糕切给他,在所有人眼中,包括大哥眼前,视线相交。
他们两个心知肚明的交手。
青梅竹马,年纪相仿,两家交好,又多年分别后重逢,彼此已经从孩童变成了青年男女。
有太多太多值得让人心惊肉跳的瞬间,只是擦肩都足够心动,他和她走到一起,像是天作之合。
日本东京花火大会之下,满天烟火如流星坠,人群有些动乱,她害怕走丢,他鼓起勇气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她清浅的呼吸贴着他胸口。
在人头攒动中相拥。
那个时候,他真的相信她会永远选择他。
她的手链掉进海里,他毫不犹豫跳进海里,无设备潜海冒险捞回来,她那双眼眸泛红又感动,紧紧握着他的手:“以后不要这样了,你比手链重要太多。”
他那时是被她眼泪锁在原地了,即便八十岁,可能都记得被心疼的那一幕。
他和教授有矛盾要退学,她放弃了一场期盼已久的比赛跑到澳洲劝他,他生病时,她千里迢迢回国照顾他,她做过太多,让他确信这辈子她都只会待在他身边。
但她的真心又如此轻易逆转,竟然可以转头就将一切打破。
载着虞婳的车正驶向餐厅,外面落着鹅毛大雪,虞婳看着这阔别已久的雪景,想着如果能和周尔襟一起看就好了。
她还未和周尔襟看过雪。
但有急速刹车的轮胎擦地声响起,有辆超跑漂移横转,拦在了虞婳的车前不远。
司机吓了一跳,连忙刹车。
虞婳都被惯性震了一下,下意识往前倒,需要稳定身体才能平衡。
但对方显然不是失误,因为对方很快下车了。
天地一色的白茫茫,鲜有人至的长公路上,穿着单薄冲锋衣的男人向她走来。
对方被淋了一身的雪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雪都撒在他肩膀上,颀长身影在寒风飘雪中却丝毫未动摇。
是周钦。
虞婳有些微诧异,但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对方这样突然出现在这里,必定不是巧合,这是躲不过的。
有些事,她也想早断早好。
她和前面的司机开口:“麻烦您等一下,我处理完就回来。”
司机看对方来势汹汹,握着方向盘都不敢松。
虞婳打开车门落车,雪即刻飘了她一身,落在睫毛上如挂霜。
她拢了一下大衣,走到周钦不远处,淡淡道:“有事?”
周钦看着她淡然的样子,一瞬间竟然气笑了,他就站在她面前冷笑,以往恣意俊逸的面庞,此刻带着嘲讽。
他声音愈冷地质问:“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发生过什么事?”
虞婳平静说:“我不知道。”
她眼神到语气都一派淡然,完全是漠然的事不关己。
周钦无名指上那枚虞美人蓝钻戒指,在苍白天光中被照得反射璀璨寒光。
曾经他们才是一对。
他的视线落在她仍旧平坦的小腹上,却是一种自虐,薄唇轻启:
“虞婳,有时候我真是不懂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个地步的?”
“什么地步?”虞婳始终漠然,平静反问。
雪落在他乌色短发上,被寒风吹得飘摇,曾经的少年现在已是面目全非:“心里怀揣着一个人,却可以不抗拒和另一个人什么都做。”
虞婳始终是带着厚厚壁垒的,冷淡说:“说清楚,听不懂。”
他哪怕要说出来都会阵痛,声音完全是沙哑的,唇角苦涩,却带着自嘲的讽刺,锋利地质问她:
“你是不是真的和他什么都做了?”
一瞬间,虞婳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
虞婳站在雪里,没有出声,只一瞬间平复着呼吸,把自己心底的反感压下去。
一直以来不想纠缠,为了不打乱两家和睦,为了不让周尔襟夹在中间难堪,她一直在忍。
但到现在,她觉对方的自以为是已经让她忍无可忍。
无论他从哪里知道她和周尔襟已经什么都发生过,已经是真正的夫妻,这种窥视感都让她觉得恶心。
正在周钦满心愠意,等着她说出答案的时候,虞婳一句冰冷漠然的话打断他的质问:
“你很劣质。”
意料之外的答案,周钦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虞婳却站在他面前,纹丝未动,犹如这冰天雪地铸成的寒壁,已经坚硬无比,越不过也永远没机会打破: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还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