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当是金蚕坞又在发神经,并未将这声嘶吼放在心上。
可他们刚走到住处门口,便见一行人脚步匆匆奔来,领头的正是黑木寨的另一位长老黑山涯。
待众人走近,蝶花峒众人才看清,黑山涯身后跟着的竟是金蚕坞的人。
石莺儿顿时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杏眼圆瞪:“你们还有完没完?整日闲得发慌,专来找我们的麻烦不成?”
金鸣长老气得须发戟张,颤巍巍的手指直指石莺儿,声如洪钟:“你们还敢狡辩?敢做不敢认是不是?今日老夫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我金蚕坞讨回公道!”
阿青转头看向黑山涯,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山涯长老,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黑山涯重重叹了口气,神色凝重:“金蚕坞的金涛死了,死状与他父亲金烈一模一样。”
这话如同惊雷,蝶花峒众人皆是一愣——他们本还盘算着今日找金涛复仇,没想到他竟已猝然离世。
队伍末尾的金若檀身子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险些晕厥过去。
虽她对儿子早已彻底失望,可从未想过他会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
阿青的目光扫过黑无涯与金蚕坞众人,语气冰冷:“你们觉得,是我们做的?”
“不是你们还有谁?”一名金蚕坞的年轻弟子怒气冲冲地跳出来,指着蝶花峒众人怒斥,“我金蚕坞平日与人为善,除了与你们结下死仇,与其他寨子毫无恩怨!”
“与人为善?”岩雀忍不住嗤笑一声。
阿青轻瞥了对方一眼,眼神里满是讥讽:“有证据便拿出来,若是拿不出,就别像疯狗一样在这里乱咬人!”
金鸣长老的目光越过蝶花峒众人,死死盯住金若檀,声嘶力竭地喊道:“金若檀!你有没有心?你的亲生儿子被这些人害死,你竟还能心安理得地跟他们混在一起?”
金若檀尚未开口,金铃已气得小脸通红,对着金鸣长老厉声反驳: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哥哥的死绝不可能与蝶花峒有关!蝶花峒的人都是好人,你们才是丧尽天良的坏人!滚!都给我滚!”
“你!你这孽障!”金鸣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作响,“简直大逆不道!你父亲和哥哥都死在这群人手里,你竟然还帮着仇人称好!今日老夫非要替你父亲、替你哥哥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他便扬起手中的拐杖,朝着金铃狠狠砸去。
可拐杖尚未触及金铃分毫,阿青已如鬼魅般闪身至他跟前,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提得双脚离地。
“你三番两次跑到本峒主面前撒野,真当本峒主的脾气是泥捏的?”阿青眼神冰冷,语气里满是杀意。
“嗬……嗬嗬……”金鸣长老被掐得呼吸困难,脸颊涨得通红,双手拼命想要掰开阿青的手,却徒劳无功。
“长老!”
“快放了我们长老!”
……
金蚕坞众人见状,脸色骤变,纷纷上前想要施救,却被蝶花峒弟子拦在原地。
就在阿青眼中杀意渐浓,想要直接捏断金鸣长老脖颈之际,黑山涯连忙出声阻拦,语气急切:
“阿青峒主,不可!万万不可啊!”
若是金蚕坞的长老在他们黑木寨被人当众杀死,他们黑木寨如何向金蚕坞交代?
阿青转头看向黑山涯,语气冰冷:“山涯长老,本峒主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给你们黑木寨面子了。可本峒主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往我们蝶花峒身上泼脏水,到底意欲何为?”
金鸣长老憋得满脸通红,艰难地挤出几句话:“昨……昨日是你亲口说的,事情没完……今日金涛就死了,你还敢说不是你们干的?”
金涛是金蚕坞年轻一辈中蛊术最出色的弟子,如今一夜之间殒命,怎能不让他痛心疾首、怒火中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若不杀你们几个金蚕坞的人,岂不是显得我蝶花峒好欺负?”阿青语气森冷。
黑山涯闻言,连忙摆手:“阿青峒主,不可!万万不可!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在没确定凶手之前,我绝不会再让他们来打扰你!”
“你最好说到做到。”阿青瞥了黑山涯一眼,手腕一松,随手将金鸣长老扔在地上。
实则她本就只是想吓唬吓唬金蚕坞众人,让他们长长记性,并未真打算杀人。
并非她心慈手软,而是经过金烈、金涛接连死亡这两件事,她心中已然起疑——蝶花峒怕是被人盯上了,对方显然是有意挑拨他们与金蚕坞之间的矛盾。
若是她贸然杀了金蚕坞的人,岂不是正好中了对方的圈套?
这般思忖着,阿青看向黑山涯,语气严肃:“山涯长老,此事发生在你们黑木寨境内,这已是第二次了。你们黑木寨理应给我们一个交代,还请尽快查明真相!”
“是是是!阿青峒主说得是!”黑山涯连忙点头哈腰,满脸赔笑,“我们必定尽快彻查,绝不让蝶花峒蒙受不白之冤!”
说着,他便快步上前,搀扶起还在剧烈喘气、脸色惨白的金鸣长老,强行将他与金蚕坞众人拉走。
金鸣长老本还满心不甘,想要继续理论,却被黑山涯死死拽着,只能愤愤离去。
待金蚕坞众人走远,阿青转头看向元照,语气凝重:“姐姐,这件事你怎么看?”
元照低头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看来我们是被人盯上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活尸之蛊的制造者。”
阿青皱紧眉头,猜测道:“莫非他知道我们在调查他,所以故意嫁祸?”
元照轻轻点头:“有这个可能。”
阿青咬牙切齿:“别让姑奶奶揪出他的狐狸尾巴,否则定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另一边,黑山涯带着金蚕坞众人离开蝶花峒住处后,便见黑无涯正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样,和蝶花峒打交道的滋味不好受吧?”黑无涯打趣道。
黑山涯长长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别提了!你说的那位元姑娘性子如何我不清楚,但这位小峒主是真的厉害,半点亏都不肯吃,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今日若不是我及时求情,金鸣长老恐怕早已性命不保。难怪你不愿与她们打交道。”
“谁说不是呢,这姐妹俩没一个是好惹的!”黑无涯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神色凝重地问道,“你觉得,金蚕坞的事,真的与蝶花峒有关吗?”
黑山涯闻言,眉头紧紧皱起,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觉得不像。以那位小峒主的性子,若是真要杀人,昨日在会场便动手了,断不会等到事后暗中下手。”
黑无涯点点头:“我起初也是这般想法,可如今指向蝶花峒的证据实在太多了。”
换做是其他寨子,仅凭这些证据,他们早已直接将人拿下。
可面对蝶花峒这对不好惹的姐妹俩,他们只能谨慎行事,待找到确凿证据后再做打算。
第二日的斗蛊大会照常进行。
元照等人刚踏入会场,便感受到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先一步到场的金蚕坞众人正满脸不善地盯着他们,眼神里满是怨毒与愤恨。
不仅如此,其他寨子的人也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对着蝶花峒众人窃窃私语。
显然,金涛死亡的消息已在各寨间传开,不少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蝶花峒——毕竟昨日蝶花峒与金蚕坞的激烈冲突,他们皆是亲眼所见。
不过,也有人坚信蝶花峒并非凶手,比如先前被元照救过的那对母子。
他们来自一个名为水仙寨的小寨子。
蝶花峒众人到场时,水仙寨众人也正在议论金涛被害之事。
当有人提出“或许是蝶花峒下的手”时,那个被元照救过的小男孩立刻涨红了脸,反驳道:“那位姐姐是好人!她还救过我和娘亲呢,蝶花峒的人肯定都是好人,绝不会杀人!”
一名年轻姑娘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你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就算你说的那位姐姐是好人,也不代表蝶花峒其他人都是好人呀!”
小男孩一时语塞,只能气鼓鼓地跺脚:“我就是知道!他们就是好人!”
这时,小男孩的娘亲开口说道:“我瞧着,此事未必是蝶花峒所为。蝶花峒这些年深居简出,极少在南疆露面,这些年也从未与其他寨子起过冲突,实在不像是会随意杀人的模样。”
一时间,关于金涛被害的真相,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很快,今日的斗蛊大会便正式开始了。
或许是因为金涛之死,蝶花峒与金蚕坞的矛盾愈发激化。
今日双方但凡遇上,斗得都异常惨烈,彼此都毫无手下留情之意,每次交手过后,必有一方的蛊虫殒命,或是弟子受伤。
这般剑拔弩张的氛围,让整个斗蛊大会都蒙上了一层压抑的阴影。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便到了傍晚,今日的斗蛊大会已接近尾声。
“现在开始第五十四场,水仙寨对阵蝶花峒!”蓝觉的声音响彻会场。
水仙寨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他们竟会在这种时候遇上三大寨之一的蝶花峒。
一时间,众人皆面露难色,不知该派谁上台应战——他们水仙寨的实力,与蝶花峒相差甚远,根本不是对手。
眼看着蝶花峒那边已有人迈步走向擂台,水仙寨中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主动站了出来,沉声道:“我去吧。”
水仙寨的长老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温和:“尽力就好,若是实在不敌,便直接认输,切不可逞强。”
“嗯,长老放心,我知晓分寸。”青年点头应道。
那个被元照救过的小男孩见状,连忙学着长老的样子,踮起脚尖拍了拍青年的胳膊,脆生生地说道:“水树哥哥,你别怕!蝶花峒的人都是好人,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水树无奈地揉了揉小男孩的头顶,笑着摇了摇头:“你呀!”
说罢,他便转身快步走向擂台。
上台之后,水树对着对面拱手行礼,朗声道:“水仙寨,水树,请赐教。”
对面的青年同样拱手还礼,语气沉稳:“蝶花峒,岩豹,请赐教。”
互相见礼过后,两人便各自凝神,开始召唤自己的蛊虫。
岩豹抬手一挥,五只彩蝶应声而出,正是蝶花峒最擅长培养的蝶蛊之一——与石青禾同款的黄泉溺。
水树望着空中翩翩起舞的五只彩蝶,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若是动用寻常蛊虫,他绝无可能是蝶花峒蝶蛊的对手。
思虑再三,水树咬牙下定决心,召唤出了一只他尚且不能完全掌控的蛊虫——水行蛊。
这水行蛊乃是蛙类蛊虫,体型足有一只小狗大小,浑身覆盖着油亮的碧绿鳞片,天生便克制蝶蛊这类飞虫。
看到水行蛊,水仙寨中有人惊讶道:“水树不是还没能完全控制这只水行蛊吗?怎么会想起来用它?”
长老立刻明白水树这是想铤而走险,于是唉声叹气道:“水树糊涂啊!”
希望不要出现意外才好。
擂台上空,五只黄泉溺振翅盘旋,银紫色的彩翅扇动间,细碎的鳞粉如星子般簌簌飘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
这正是黄泉溺特有的鳞粉吗只需沾染上一丝,便会让人瞬间陷入昏睡。
碧绿的水行蛊蹲伏在擂台中央,敦实的身躯透着一股矫健之力,后腿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它似乎对这迷魂粉毫无惧色,圆睁的蛙眼死死锁定着空中的彩蝶。
突然它不等水树下达指令,直接就猛地蹬地,身躯如投石般跃起丈高,长长的舌头如闪电般射向最下方的一只黄泉溺。
那只黄泉溺反应极快,翅膀一振便斜飞而出,水行蛊的舌头擦着蝶翼掠过,只卷到几片银紫色的鳞粉。
水行蛊落地时顺势翻滚一周,避开周身飘落的粉雾,后腿再次发力,竟是一连串迅捷的弹跳,身影在擂台上忽左忽右、飘忽不定。
它每次跃起都带着凌厉的扑击之势,长长的舌头不断伸缩试探,逼得五只黄泉溺只能四散规避,一时间竟难以凝聚起有效的鳞粉攻势。
岩豹眉头微蹙,指尖轻轻一动,对着五只黄泉溺下达指令。
和不听话的水行蛊不同,黄泉溺十分听话,岩豹对它们如臂使指。
收到指令的五只黄泉溺立刻变换阵型,首尾相接形成一个环形,翅膀同步扇动,银紫色的鳞粉骤然变得密集,如一道帷幕般朝着水行蛊笼罩而去。
水行蛊此时正扑到半空,无处借力,被这漫天粉雾结结实实地裹了个正着。
它的动作明显一滞,圆睁的蛙眼泛起一丝迷茫,显然,黄泉溺的迷魂粉已开始起效。
“就是现在!”岩豹低喝一声,手指挥动间,再次下达指令。
环形阵型瞬间收缩,五只黄泉溺齐齐朝着失神的水行蛊俯冲而下,鳞粉如雨点般落下,誓要将它彻底困在昏睡之中。
可就在此时,水行蛊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蛙鸣,眼中的迷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控的凶性。
黄泉溺的鳞粉不仅没能让它昏睡,反倒激起了它骨子里的狂躁。
它猛地扭转身躯,全然不顾周身萦绕的鳞粉,后腿蹬着空气硬生生改变方向,长长的舌头如钢鞭般猛然甩出,这一次,竟是精准无比地缠住了一只来不及躲闪的黄泉溺。
那只彩蝶拼命挣扎,翅膀扇动得愈发急促,银紫色的鳞粉簌簌落下,却怎么也挣不脱水行蛊那布满倒刺的舌头。
水行蛊顺势落地,脑袋猛地一甩,将黄泉溺狠狠拽到嘴边,竟直接将其一口吞下了。
彩蝶的振翅声戛然而止,银紫色的汁液顺着蛙嘴角滴落,带着一丝淡淡的腥甜。
岩豹见此怒不可遏,剩余四只黄泉溺立刻放弃鳞粉攻势,齐齐扑向水行蛊,锋利的蝶足朝着它的眼睛、脖颈等要害抓去。
先前岩豹还想着要手下留情,但此刻已经被激怒。
一只不能操控的蛊虫你就拿上来用?
在岩豹的全力操控下,这些黄泉溺的攻势愈发狠厉,翅风猎猎,竟带着几分凌厉的破空之声。
水行蛊吞下黄泉溺后,凶性更盛,却也因咀嚼耽搁了一瞬。
一只黄泉溺的蝶足已近在咫尺,朝着它的左眼抓去。水行蛊猛地偏头,蝶足擦着它的皮肤划过,留下三道浅浅的血痕。
它怒吼一声,再次弹跳扑击,舌头狂舞着横扫四周。
可它吃下那只黄泉溺身上的鳞粉却在此时在它腹中生效,让它有些昏昏欲睡。
再加上它狂躁失控的状态,准头大打折扣,接连几次都扑了空。
四只黄泉溺抓住机会,围绕着水行蛊不断盘旋,翅膀扇动的鳞粉始终笼罩着它,同时找准空隙便用蝶足偷袭。
水行蛊的身上很快便添了数道伤口,动作也越来越迟缓,眼中的凶光渐渐被疲惫和睡意取代。
它最后一次奋力跃起,舌头朝着最近的一只黄泉溺卷去,却只擦到一片蝶翼,庞大的身躯便不受控制地坠落。
落地时,它挣扎着想要站起,四肢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最终瘫倒在青石板上,蛙眼缓缓闭上,彻底陷入了昏睡。
看到水行蛊睡着,岩豹挥挥手指,让黄泉溺停止攻击。
水树见此满脸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害死了你的蛊虫!”
见他道歉诚恳的,加上又并非有意,岩豹一时间怪也不是,不怪也不是,于是只能满脸憋屈地带着剩下的四只黄泉溺跳下了擂台。
岩豹和水树的战斗结束没多久,第二日的斗蛊大会便结束了,各寨纷纷返回自己的住处。
时间转眼来到斗蛊大会举办的第三日。
然而意外又发生了。